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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2 复出太极殿

  玉琼宫中,刘燕白衣素裹,卸簪披发,跪在院中,对着上天哭诉。北殷衷一进门便看到,顿时停步。顾裴楷连忙上前踢了一角旁边跪着的小太监,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眼北殷衷,连忙磕头起身快步走到刘燕身边。

  “皇上来了。”小太监声音极小,犹豫着说出。

  刘燕不紧不慢向秋红抬手,缓缓起身,用手指一抹脸上挂着的泪痕,转过身半笑不笑的对着门口站的的北殷衷:“皇上怎么来了?”。

  “母亲消瘦了。”北殷衷看着刘燕,心下有点害怕,脚拔不开,不敢向前。

  “天热没有食欲罢了。”

  “是不是奴才怠慢,儿臣定要好好处罚。”

  “不关他们的事,皇上来有事吗?”刘燕回身走向屋内。

  “母亲,余家村的事您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北殷衷跟上刘燕,走进屋内。

  “什么事?他们若犯了事,只管国法论处,不需看在为娘的面上偏袒他们。”

  刘燕轻佻着藏痣的眉稍,转身坐于榻上,秋红递上茶碗。

  顾裴楷站在一旁自己不能戳破刘燕这话,可奈何北殷衷听不明白,他哭丧着脸只觉得自己夹在中间为难,并不曾想过刘燕的感受。

  “母亲,不是余家村的人犯了王法,是北殷游那个混小子,他带着血祭军将余家村的人全”

  话要从自己口中说出时,北殷衷才意识到是如何残忍,就连说出口都艰难的事,北殷游是怎么做出的?北殷衷有些费解,但更难启齿。

  “全什么?”刘燕屏住呼吸,看向北殷衷,她也很想知道北殷家的人能对生命漠视到何种程度。

  “全杀了。”

  北殷衷躲过刘燕的眼神,看看地上又看看旁边,顾裴楷识相上前,接过北殷衷的话:“太后息怒!”

  顾裴楷双手俯地,双膝跪下:“还请太后念在先帝往日待新月的情谊,出来主持朝局!”

  刘燕怔怔坐着,脸上看着波澜不惊,落在北殷衷眼里却是暗潮汹涌,他甚至顾不上去仔细判断顾裴楷刚刚说的“主持朝局”是何意,跟着便一起跪地。

  “皇帝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刘燕坐起附身去扶北殷衷:“这事与新月有关,我应该避嫌,没有出面的道理。”

  “母亲要是不答应,儿就跪在这里不起了。”

  北殷衷本是一句顺水推舟的客气话,没想到刘燕没有啃声转进了内殿,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北殷衷对着刘燕宫里的侍从一时不知自己怎么起。

  可是“皇上跪请太后听政”的消息迅速便在整个长安城炸开了。

  直至傍晚,北殷衷实在扛不住了,只觉自己下半身全没了知觉,秋红走出,才扶起北殷衷,急招御医进殿。

  顾裴楷跟着北殷衷跪了这一场,自然不算冤枉,以他两边讨好墙头草的处事风格,莫说刘燕不会高看他一眼,太极殿里几乎没有看的起他的人。而他之所以能够当上大司政,就在于他两头讨好,从中平衡的能力。

  现在他又一次赢了,比之从李冕手中夺过大司政一职,这局他赢得彩头更高了。一箭双雕,既让刘燕再次掌权,又让北殷衷相信他是忠于自己的。顾裴楷弯下去的是膝盖,但挺起来的是富贵。

  此时的太子府上,守卫远离议事厅,厅内门窗紧闭,杨岩,顾东再加上太师曲由,左右依次坐着,北殷怀在中间来回踱步。

  “老师,怎么看昨天的新月反诗?”北殷怀打破沉静。

  “有人蓄意要挑起朝廷对抗新月。”曲由一摸短须:“北殷游这边又捅了新月人在长安的巢穴,我想除了明王,没有其他人了。”

  “明王为何如此?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北殷怀一屁股坐定,握拳的手在桌子上重重一击。

  “当然有好处。”顾东站起:“没有人将局面搅乱,他怎么能有上位的机会。太子爷宅心仁厚,是坦荡君子,但还有一种人,他并非是要跟你坐下来慢慢对弈,他的目的不在击败你,而是推翻整个棋局,再由他来重建规则。”

  “那我们难道只能看着他任意妄为?”

  “当然不是,他的急功近利会迫使他动用一切手段,包括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他的工具,这样不顾一切的疯子,他不会在意自己漏洞百出,只会在意自己能不能一击制胜。”顾东说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

  “顾先生好才学,是老夫有眼无珠了。”曲由对着顾东连连赞叹。

  “乡野痞夫,算不上才学,只是有些粗浅谋略,承蒙先生谬赞,顾某愧不敢当。”

  “你们两个就别客气了。”杨岩坐在对面,一听这文绉绉又没嚼头的话就头皮发麻:“就说现在怎么办?真的要支持太后听政吗?若此时太后出面,日后恐怕再难收拾局面。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太子是更在乎大治得安危,还是皇位?”顾东直言问出。

  “当然是大治,没有大治我连太子都不是,又哪里来的皇位可图?”

  “既然如此,您现在就得上书,请太后听政,处理血祭军屠村一案。”

  “顾先生所言甚是。”曲由起身:“有顾先生在太子身边,我们这些老人就能放心了。”

  杨岩跟着一起起身,向太子和顾东拜别。

  第二日一早,李白凤便带着秋红出宫到余家村认人。除了秋红,来人还有杜成微顾裴楷蒋不为。

  秋红来到善夫人的尸体旁,强忍着眼泪,亲自确认了善夫人的脸。

  “秋红姑姑你可看清楚了,这人是不是新月御医善可时的后人?”

  秋红抬头,面无表情,对着众人:“不是,她不是新月人。”

  众人瞪大了眼睛,无一人敢相信这是从秋红嘴里说出的话,但转念众人又知,这确实是秋红的说出的话。只有刘燕能够做出这种牙打掉了往肚子咽的事,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智慧和气魄,将众人皆无法解决,眼看大治就要生乱的祸患,消灭在无形之中。

  藏在一旁的刘云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这半生走来,最恨莫过于刘燕的深明大义和顾全大局。此时秋红当着众人说出的瞎话,即便无人相信,也都得当做事实秉办。

  这是刘燕的觉悟,是刘燕劝降新月,毒杀儿子,提拔能臣的理由。她永远以最正确的姿态出现,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因她“正确”而牺牲的人,物,以及情。

  余家村的人最终并未以新月的身份而埋葬,朝廷为他们举办了公葬,而罪魁祸首的北殷游,却在明王想方设法的洗脱下,让郭三替了罪。

  除了郭三被斩首,血祭军全员被判流放,永不赦免。

  可这样的结局刘云怎么能甘心。

  夜色朦胧,微风阵阵。

  血祭营中最后的狂欢。

  帐外空空荡荡,帐内人影憧憧。

  赌钱的,划拳的,吹牛的,开黄腔的,声音此起彼伏,你消我长。

  他们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什么前途富贵都变成笑谈。他们打开北殷游的存酒,不理会营外守着的巡城卫的喝命,想着还不如就此醉死。

  巡城卫懒的跟这些将要流放的人计较,只守在营外,不管里面发出什么鬼哭狼嚎都不搭理。

  石一安刘云杨秭归三人半道截下琉下酒菜,推着车靠近灯火通红的血祭营。门口巡城卫懒得管这些事,嘱咐进去放下快点离开。这三人便大大方方的进入了血祭营中。

  帐篷内一片东倒西歪,有抱头痛哭悔恨不该来血祭营的,有吹牛不怕雷劈说太子给自己提鞋的。三人进账放下菜后,拎着酒坛子光明正大浇便血祭营的帐篷。

  三人出帐各站一处,手持火把瞬间将帐篷引燃。巡城卫听到里面的呼叫,才觉得背后烘烤,火光冲天,急忙救火。

  刘云两步蹿出塔台,手持弓箭,朝着近前救火的巡城卫脚下放箭。她瞄准地面,一箭三发,将巡城卫挡在营门之外。

  杨秭归石一安趁机关上营门,两人前后脚上了塔台与刘云回合。

  巡城卫眼见火势控制不住,里面不停还有爆炸声传出,只能听着营地内到处嚎叫,一个个黑影瞬间被激活在里面跑来跑去。

  有人被烧着了在地上打滚,有人踩着同伴身上的火焰,还有的企图用酒灭火,大火瞬间蹦出,烧向人群。石一安和杨秭归几乎同时注意到刘云的表情,她害怕了,不忍心,甚至眼泪一触及崩。

  两人各伸手一只手拉住刘云的两只手,分别朝刘云点点头。石一安将长绳一端系在塔台上,另一端先系在杨秭归身上,待杨秭归荡出营落地,石一安将绳子又拉回绑在刘云身上。

  “没事的。”石一安看着有些发抖的刘云,他没有想到看起来最冷血无情的刘云,竟然是最胆小的那个。

  巡城卫一边抓捕翻越而逃的血祭军,一边攻开营门,朝塔台奔来。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烧到塔台底部,只剩石一安刘云罩在一片火光之上。石一安没有迟疑,一把揽过刘云的腰,一只手拉着绳子,同刘云一起跳下。

  杨秭归等到两人后,拉着立马向南逃跑。他们身后一片火光,已然烧的血祭营烧的干干净净。

  三人一路向南,一阵疯跑,既不回头,也不停脚。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刘云方觉不对。仔细一听后方声音,确有一马一直追着,刘云拉过石一安杨秭归躲进路旁,准备伏击。

  马蹄声渐行渐近,石刘杨三人压低身子,挨肩擦脸,呼吸可闻。

  三人紧绷着的神经还未从火光中出离,除了石一安渐红的耳根,刘杨皆目不转睛盯着后路来敌。

  “我认识它,是它来找我了!”石一安突然站起,指着马兴奋的说,不顾刘云阻止,拔腿便跑到马前。

  “小心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