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塔菲（上）
上世纪50年代时，克利夫兰依靠着完备的陆路海运优势，成功吸引了众多大型工业集团的投资，成为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的繁华城市，可是，工业的昌盛往往伴随着代价，随着一座座钢铁巨兽的进驻，大量的化学污染物毫无节制的肆意排放。终于，克利夫兰人们惶恐的发现，那条伴随着他们一代代人成长的凯霍加河，早已鱼虾绝迹，满是油污，甚至，当桥面铁轨上有火车高速经过时，四射的火星溅落在河面上，竟能引起熊熊大火，阵阵黑烟自水面升腾而起，伴随着刺鼻恶臭，更有人在这离奇的水上火灾中不幸丧生。
就在那个时候，克利夫兰的人们意识到，城市改革，势在必行。
此后半个多世纪以来，克村不断贯彻经济转型，各类环保条文法到必从，大片的森林开始环绕城市，凯霍加河再次恢复了清澈透明，克利夫兰人民用自己的努力成功守护了这方蓝天，曾经的工业重镇摇身一变，成为了《纽约邮报》和《TimeOut》中排名靠前的宜居城市。
然而，失去了先进工业的保护，克利夫兰的经济在转型过程中遭受重创，不断衰退，直到今天都没有抬头的趋势。现如今，城市常住人口只有不到40万，和天使之城——洛杉矶相比，它甚至还不到后者的十分之一，而犯罪率却和同样走在下坡路上的大汽车城——“底特律”一样，居高不下。
布朗尼离开球馆，他轻轻搓搓手，感到一丝凉意，空气也渐渐湿润起来。
“要下雨了啊”
克利夫兰一年当中有接近6个月都是冬天，到了11月中下旬，无尽的雨雪天气就将开始侵袭这座城市。
汽车驾驶已经算是美国大学生的必备技能，布朗尼也不例外，他早早考取了驾照，但和大部分喜爱机械的男孩不同，布朗尼对于开车并不感冒，他更喜欢坐在乘客位上漫无边际的发散自己的脑洞，而不是枯燥的把自己锁在驾驶位上，正因如此，很少离开这座城市的他，至今还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
詹姆斯今天并没来参加训练，这意味着，布朗尼又需要自行打车回家了，而在这座人口萧条的城市里，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夜色中，仅有不多的几辆计程车经过球馆，急于归家的他们纷纷无视了不断招手的布朗尼，克利夫兰一直都不是一座平静的城市，司机们不会为了几块钱小费而冒险在雨夜为一位黑人打开车门，尤其，当这个黑人身高超过两米的时候。
眼看雨越下越大，布朗尼暗骂一声，正准备联系家人，就在此时，一辆黄色计程车稳稳停在布朗尼面前，车窗被缓缓摇下，一位黑皮肤的中年司机探出头来，
他向着布朗尼喊道：“去哪？一个人吗？”
布朗尼连忙答应，并报上了自己的地址，那司机听到布朗尼要去阿克伦，一时有些犹豫。
“我愿意出双倍车费”
“这不是钱的问题，阿克伦太远了，我担心...”还不等黑人司机说完，后座上传出一个平淡的女声“他是布朗尼·詹姆斯，是勒布朗的儿子”
布朗尼这才意识到在车辆后座，还坐着一个人，而且，这人竟然认识自己！
司机听到介绍，终于变得热情了一点，他并不是篮球迷，但对于终结了克利夫兰半个世纪无冠历史的詹姆斯，这位普通的黑人司机多少还是抱有一些尊敬的。他向布朗尼点点头，继续问道：“我刚刚接女儿回家，你不介意车上有人吧？”
“当然不！”
难得有司机愿意接他，布朗尼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和那些顾虑安全的司机们一样，他稍微留了个心眼，主动坐在后排。
“现在不好打车吧？”司机启动车辆，随口寒暄着。
“是啊，时间有点晚了”
“你也是球星吗？球星去哪不都开着豪车吗？”
布朗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业后直接歇了一整年的他，对于自己的新身份，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他只是个新秀，没什么钱的”一旁司机的女儿突然开口，“当然，肯定比咱们家富裕多了”
这话明显带着气，司机听到了，也没说什么。
“人家可是富二代”那女孩却不依不饶，又接上一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黑人司机仍旧一言不发，布朗尼清楚的看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车内突然陷入安静，窗外，雨势渐盛，一滴滴大雨珠砸在车顶，发出“咚咚”的声音，冲淡了些许尴尬。
布朗尼这才来得及打量这个女孩，侧面看上去，只见她一脸浓妆，实在看不出年纪，顶着一颗招摇的红色爆炸头，上半身裹着劣质皮衣，露出几个大洞，下半身的裙子更是短到几乎看不见，一双明晃晃的大腿在幽暗的车厢里有些扎眼。
和黑人司机不同，这个女孩的肤色白皙，也不知是抹了什么化妆品。
女孩意识到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向布朗尼露出一个微笑，有些滑稽的稍稍抬高大腿，像是在模仿电影里的性感角色。
布朗尼这才看清，两道泪痕仍挂在女孩脸上，打花了她的妆容。
“你的父亲没有给你买车吗？”女孩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开车”布朗尼实话实话。
那女孩眼睛一亮，有些牵强的开着荤笑话：“这么说，你不喜欢速度太快喽？这么巧，我也不喜欢...”她舔舔嘴唇，一副我很魅惑的样子。
布朗尼却完全领悟不到女孩的重点，他有些迷惑的挠挠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和速度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坐在车上比较轻松，可以随便想别的事情，开车的话会很累”
那女孩一时无语，重新转过身去。
一路无话......
黄色的计程车在雨夜中慢慢行驶，布朗尼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母亲萨瓦娜温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布朗尼，你还在训练吗？外面下雨了”
“不，妈妈，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话筒那头，詹姆斯的声音远远响起，似乎在交代萨瓦娜什么事情，布朗尼听不太清。
“你怎么回来的？你爸爸让我问你，需不需要他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到出租车了，很快就到家了”
“你爸也真是的，你都20多岁了，还不给你买车，这下雨天打车多不方便啊，而且也不安全...”
她嘴上说着布朗尼已经20多岁了，却没意识到自己仍把布朗尼当做那个需要她呵护的小男孩。听着母亲熟悉的唠叨，布朗尼只觉得这个雨夜似乎也没那么寒冷了。
二人轻轻交流着，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车厢内，却显得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