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听他这般介绍,忽地想起他所推荐的这两位,其实也算是在明末历史之中,两位知名人物呢。
明史载,那监纪郭之麟,推官余士伟,在这九江之地,素有清望,向得人心,但是在左良玉攻陷九江之后,却皆不愿投降于他,两人厉声骂贼,双双遇害被戮,倒是难得的忠良之士。
这样的人,王明前世读史,心下便是颇为佩崇。现见二人俱在眼前,心下更觉感慨,遂立即回道:“二位愿来为孤效力,孤之心下甚是祈慰。若得二位贤材,必是大添臂助。只不过,孤已奉了朝廷诏命,即将率部离开九江前往东川,却不知,二位可愿随孤同去?”
见王明这般发问,郭之麟与余士伟二人,立即齐齐起身,拱手应道:“我等皆愿追随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明见二人坚定表态,心下甚喜:“好!二位这般表态,孤便放心了。孤现在新军刚立,正缺贤士,却是正要好好重用二位之时呢。”
郭之麟与余士伟二人,闻言甚喜,遂又纷纷致谢。
接下来,王明复与二人闲谈了几句,那袁继咸便向郭之麟与余士伟二人递了眼色,二人会意,遂一齐先行起身离开。
这客厅之中,仅余王明与袁继咸二人,一主一客,对面会谈。
袁继咸略一沉吟,便压低声音问道:“太子,在下想请教殿下,对现在之时局,却是有何看法?”
王明知道,袁继咸之所以提前将那郭之麟与余士伟支走,必是有不方便透露的私密话语,要对自己单独叙说。他轻轻一笑,端茶轻呷一口,反问道:“袁巡抚何发此问,莫非,你是有何想法么?”
袁继咸见他明知故问,不禁苦笑一声回道:“唉,现在时局这般动荡,江山沦丧,百姓涂炭,在下区区一个江西巡抚,既食朝廷俸禄,理当为国分之忧,却只是毫无作为地困守此处,心下之痛,何可言之。”
未等王明说话,袁继咸复道:“太子,你看现在北面兴平伯高杰,被奸贼许定国诱杀,自河南到徐州一带,情势已皆不可为。而那清廷既已灭了李自成,彻底攻占了陕甘一带,那他们接下来必会全面南攻,以图我大明矣。清军若举倾国之力来攻,我大明将来,只怕……”
袁继咸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只是连连叹气。
而对面的王明听了,心下亦是难过而沉重。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当然知道,接下来的时局,会是何等的崩溃,何等的惨不忍睹。
在清军的铁蹄下,整个华夏大地,都会天崩地陷般地陷入血火刀兵之中,从此江山尽陷,衣冠断绝,一片腥膻,沉沦入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之中。几百年后,子孙后代更是退化成了形如不开化的半兽人,被欧洲文化踩在脚底,几乎不能翻身。
前世经历,今番回想,更让人有锥心之痛矣。
只不过,看到袁继咸探询的目光,王明内心一声轻叹,还是沉声回道;“袁巡抚说得是,以孤看来,现在的时局,对我大明相当不利,其前景亦甚是十分可忧。”
“哦?太子也是这般认为?”
“袁巡抚,自兴平伯高杰被诱杀,下属部众溃乱,奸贼许定国率河南一省之兵往投清廷之后,现在北面局势已是十分危险,可以说,基本已是不设防的状态。孤敢料定,接下来,清虏必定长驱直入,抢占河南与山东诸地,然后便挥师南下,全力攻打江北诸镇。”
说到这里,王明忍不住一声长叹:“现在江北诸镇,除了靖南侯黄得功部尚有一战之力外,其余诸镇,如广昌伯刘良佐,东平伯刘泽清等人,虽然拥兵极多,各有十余万之重,但其本全无训练,军纪低下。据孤所闻,这两镇兵马在江北一镇,形如土匪,敲榨勒索无恶不作,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军队,莫说出来与清军正面对战,哪怕只能勉强守住城池,便已是万幸了。孤更担心的是,清军大举袭来之际,各路军镇自知非是敌手,极有可能就地降清,以保全荣华富贵与功名前程。若是他们这般叛变,对于我大明来说,无异于迎头重击,再无挽回的余地。”
说到这里,太子王明神情严肃,却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没必要说下去了,因为到了这般境地,大明王朝除了彻底覆灭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结局。
一时间,客厅之中,一片静默。
终于,还是袁继咸一声苦笑,打破沉默:“若真如太子所说,大明落得这般境地,那在下这个江西巡抚,自是亦无颜面苟活下去,只求到时候,能为国殉死,保全气节,便是足矣。”
袁继咸话音刚落,王明却是连连摇头。
“袁巡抚,恕孤说得难听,若是国事真坏到这般地步,袁巡抚纵是为国殉身,以全气节,但于国于民,无有实益。”王明语气平静,却是有如重锤一般,敲打在袁继咸心上。
他愣了一下,便又苦笑一声道:“太子说得是,若国事已不可为,在下纵以身殉,亦是于国无益,只不过,真到那般境地,在下无法可想,除了为国殉死外,复能何为……”
“当然能为!更是可为!”袁继咸一语未毕,王明便抢过话来:“袁巡抚殊有卓才,治国理邦,皆是颇有长处,只可惜怀才不遇,未逢明主,方一直未得尽展已才。若是能给袁巡抚合适的职位与机会,让你一展长才,那将来,你必可成为大明的中兴重臣,成为国家的顶梁栋柱!”
听王明竟是这般高看自己,如此肯定自己,袁继咸浑身不觉一颤。
他敏锐地猜到,太子对他说出这般话语,其真实用意,究竟是要如何。
“那太子之意……”
“孤希望你,万一局势真的不利,千万不要无谓殉国,你可立携家小,径来东川投孤。孤对袁巡抚,必有重用。”王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