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哲姗姗已无大碍,泽孟行眯着眼睛道:“姑娘的五脏六腑曾悉数碎裂,尽管现在已全部复原,可短期内还是得多加注意,千万不要情绪激动,饮食上也要避免冷热刺激。”
哲姗姗抱拳道:“多谢前辈,我会铭记在心。”
泽孟行弯下腰去,准备拾起药箱,谁料,一枚铁牌从他的怀中滑落下来,那落地声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
“瞧,那也是枚圣主令!”
长毛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是喊出了口。汤驿长见状,皱了皱眉,附和道:“没错,与袁小兄弟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圣主令,真没想到我站竟蓬荜生辉,同时汇聚了来自圣城的两位稀客。”
见此,袁宏倒丝毫不显得激动,不仅如此,他还恨不得立刻腾云驾雾遁走。毕竟,他这个冒牌货此时已完全暴露。
就在袁宏心虚背凉之际,泽孟行半迷糊半清醒地瞅了他一眼,稍稍迟疑后,哈哈笑道:“大千世界,物有所似,物有所同,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笑声入耳,袁宏这才稍稍放松绷紧的肌肉。
然而就在此时,长毛痣立即跟进道:“老神仙,要说你身份高贵,我啊伟丝毫不怀疑,可要说这毛头小子跟你一样是圣王身边的大红人,我死也不信!在你刚赶到这儿时,我就注意到了,你俩根本就彼此不认识。”
此刻的袁宏捏紧了双拳,恨不得立刻将长毛痣击倒,可他终究还是忍了下去,毕竟欲盖弥彰,不失态反而更好。
泽孟行大笑着拍了拍袁宏的肩膀,面向长毛痣道:“你也看到了,我抱着药箱,仅是个郎中,经常四处游走,偶尔才会圣城。就算我手持着圣主令,也不代表我与圣主身边的所有红人都熟悉。”
长毛痣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手指着袁宏,控诉道:“就算他的身份没问题,可这小子一进站就打算白吃白喝,大半夜的还使唤人,让人不能按时休息,实在太恶劣!您老最好能跟圣王反映下,就说这小子难成气候,千万不能重用。”
他的话音刚落,忽有一脚踹向了他的屁股,把他踢出了两丈远。令袁宏大为一怔的是,踢人者竟是汤驿长。汤驿长虽一无修为,二无招式,可蛮力还是有的。
“滚,少在这丢人现眼,再胡搅蛮缠,我就开了你!”汤驿长手指着长毛痣,一顿大骂。
长毛痣检举没成功,告状也失败,这还不算,竟还吃了满嘴灰,全然血亏!带着崩溃的心态,他灰溜溜走了开。
泽孟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迈出矫健的步伐,向南走去。
等泽孟行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帘中,袁宏嘱托汤驿长临时安顿下哲姗姗,自己则乘骑着庚强,飞速向南追去。
大概追了三里远,泽孟行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前辈等等!”
听到叫喊声,泽孟行止下脚步,等袁宏靠近,他转身问道:“这么着急追上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喽。”
“的确如此!我想拜您为师!”
袁宏跳到地面,恭敬地行了个拜师礼,双目中充满了渴求的神光。
闻言,泽孟行一阵哈哈大笑,同时,也摇了摇头。见袁宏神情沮丧,他安慰道:“我不收你,是因为机缘未到。等机缘成熟,我自会考虑收你为徒。”
“那好,我就等这个机缘。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讨教前辈。”
“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揭穿你?”
“前辈果然厉害,竟然能直接洞穿我的心思!”
袁宏现在越来越觉得泽孟行老前辈深不可测,跟他相比,以前遭遇的那些所谓高人,都只不过小芝麻粒角色。
“我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觉得,撒谎不代表作恶。那个瘦猴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旁观,连搭把手都不愿意,反而你,忙前忙后,救人之心急如焚。这么棒的少年才俊,我当保护才是,为什么要揭穿?”
泽孟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无拘无束。仿佛世上只有他才是真正能洞穿一切,彻悟一切的人。
一阵明悟后,袁宏又道:“从您徒弟那如风似影的步法来看,你自己赶往桃花园,只不过弹指间的事,那你为何还让我来回折腾个够呛?还有,你让我代劳,就不怕我揣着宝贝跑路?”
泽孟行面带神秘的笑容道:“让你代跑一趟,是因为机缘的需要。不怕你跑路,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跑路。”
对于如此的回答,袁宏忽觉得毛骨悚然,他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那老头子十成的掌握中,而他口中反复提及的机缘,更是自己难以透彻理解的。此刻,他发现自己好似走进了上天布置好的迷局中,而自己仅仅是个过河卒,没有任何退路。
回到驿站,袁宏找到哲姗姗,让她在前面带路,然后一同赶往凶案现场。
俩人一路上走了许久,直到哲姗姗停下脚步,袁宏也没有发现任何直通南北的羊肠小道,眼前倒有一个很规模很小的果园。可是,果树繁生,枝叶相抱,下方连个人都很难轻松通过,更别提镖车了。
就在袁宏大感困惑时,哲姗姗努劲鼓了鼓掌。此刻,贯入耳际的,除了“啪啦啪啦”的掌声,还有震耳缠心的轰隆声。
尾声刚过,那些果树与灌木竟整齐划一地分别靠向两边,现出一条半丈宽的窄道。
袁宏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地面都是干燥的,且路面格外平整,在中轴线的两侧分别出现了一道较粗较深的凹痕。这些凹痕显然是镖车的轮子经年累月轧出来的,可见哲姗姗所说的镖车走小道一事并非谎话。
袁宏皱了皱鼻,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路面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留下。
二人继续朝前走去,不知不觉已穿过果园区域,现于眼前的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山道,山道的两边并非什么巍峨的高山,而是草木丛生的小山丘。随着道路越来越深入,两边的山丘也越来越高。
沿着山道刚走了二三里远,地面上忽出现了紧贴路边的千斤巨石。巨石的裂缝里有着并不起眼的斑斑血迹,而外表面却异常整洁。
袁宏趴扶在半丈高的巨石上,一边检查一边揣思道:看样子,凶杀在完人后,过来清理了现场,由于巨石实在太重,这些人又急着交差,就匆忙擦拭了血迹,所以巨石的表面是整洁的,而裂缝里却散落着极微小的血迹。
轻吁了一口气,袁宏再次将目光投射在血迹上,寻思道:从血凝块收缩的程度来看,案发时间距离当下大约在两个时辰,而我在驿站外的道路上发现哲姗姗,大约是一个半时辰前的事,前后时间基本吻合,这更证明了劫杀案的真实性。
扭头张望了下哲姗姗,袁宏蓦然发现,此刻她正蹲在后方不远处,好似在抱头哭泣。
快步走向她,袁宏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慰藉道:“人死如灯灭,万念归前缘。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你呢,还当节哀顺变。平复好情绪,配合我做好调查,这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事。”
含着泪花对袁宏苦苦一笑,哲姗姗站起身来,并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和声道:“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前面的这块石头,就是表哥掩护我的地方。当时,身负重伤的他见杀手追来,先匆忙把我藏在了巨石后面,等他转回身时,已被杀手用某种招式击中了腹部,无奈之下,表哥便使出所有的余力,与杀手玉石俱焚了。”
听完哲姗姗的一席话,袁宏这才明白为何她见到巨石便止步不前,反应还空前的大。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凶手有何特征?还有,凶手们用的是何种招式?”
“他们全都蒙着黑色面罩,个子都比较高,且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也没有使用暗器,至于他们所用的招式,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学过武,也不懂武。还是表哥告诉了我,说这些人并非普通的江洋大盗,从功法与招式上看,应该来自正当门派,只是表哥也看不出他们具体来自哪个门派。”
袁宏把哲姗姗的话语在心头过了一遍又一遍,闭眼冥思道:我原以为凶手是南疆本地人,他们是一路尾随,然后伺机作案。然而,南疆人整体上来说个子偏矮,就算其中也不乏鹤立鸡群的高个子,可要说那些大个子凶手全部来自南疆,凑巧到如此地步,实在难以置信。
前后徘徊了数步,他继续寻思道:可要说凶手们来自大个子云集的北境,这其中也有疑点,北境人又是如何得知南疆镖车的出发时间与行走路线的?就算他们在南疆布了眼线,为何要选择在镖车刚出长阳城时就动手?如果等镖车继续朝北前行数千里,这样距离南方势力更远,距离北方势力更近,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利与人和优势,此时再下手岂不是更好?
真相到底是什么?袁宏忽将目光投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