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鲲鹏击海
眼前的木门有些许经过风霜后的斑驳，墙头的瓦片也有些许破损。
打扫得倒也算是干净，只是看着未免太寒酸了些。
而且……
没有妖气。
叶清浅将信将疑，上前轻轻扣了三下紧闭的大门。
不一会儿，里面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有将门栓取下的声音，大门随即打开。
来开门的是个凡人。
“这位姑娘，叩门所谓何事？”
叶清浅打量了一眼这应门的凡人，梳了双丫髻，应是这院里服侍的丫鬟，便应道：“我找程姑娘。”
她不知道沁程在人间的化名，但是之前听成十一叫过沁程“程姑娘”，此刻也就跟着如此叫了。
“小姐不在。”
丫鬟瞧不清叶清浅的面容，却也能从叶清浅的打扮上瞧出来，来人非富即贵，断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便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不知姑娘是否与小姐相熟，若有什么话，婢子也可为姑娘转达。”
原来并不在，难怪她没感觉出来有妖气的存在。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叶清浅问道。
“姑娘说笑了。小姐的事情，怎么会与我们交代。”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出门早，大约晚膳前就能回来。”
叶清浅略一思量，在袖子里使了个法术，拿出一封书信来，道：“待她回来，你替我将这个交给她，她看了自然知晓。”
丫鬟接过书信，一口答应下来。
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丫鬟却莫名地有种忍不住要相信对方的感觉。
既然沁程不在，叶清浅也不多作逗留，将书信交给丫鬟之后便离开了。
按理说沁程应该会顾忌身份的暴露的风险，就算是不用普通的小妖来做侍从，也应当独自居住才是。如今竟在院内留下凡人服侍，实在是奇怪。
叶清浅心中隐隐有预感，只怕此次来人间，未必能尽快善了。
因心里揣了事，人间的景致叶清浅也没心情多看，只在路上随意逛了逛，便回了别苑。
璟珩正在别苑的亭中焚了香，指下是一把上古古琴，正在调音，瞥见叶清浅的身影，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起码要去上个半日功夫，这才什么时辰，顶多够个来回的功夫，竟就回来了？
“不知道程程跑哪去了，我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叶清浅叹了口气，走进亭中。
叶清浅呼吸间是炉中似有若无淡淡的香气，瞧见那素朴透着雅致的古琴，不由得也来了几分兴致。
“璟珩上神，你会弹琴？”
“闲来无事学过一些，只能算是略知一二。”璟珩上神几下调好了音，伸手拨弄了几下香炉，让香气散发得更浓郁些，将人完全笼罩其中。
做完了手上的事情，璟珩注意到叶清浅好奇打量古琴的目光，勾唇笑了笑，柔声问道：“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鲲鹏击海！”叶清浅脆生生地说道。
她从前在云光宫听过这个曲子，只可惜尚未听完便被娘亲遣离了席位，如今想来还觉得十分遗憾。
只是不知璟珩上神可否听过这个曲子，是否会弹？
未听璟珩上神说话，只见他修长的双手一拨弄，琴音便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起初，只是断断续续的零星琴音，犹如漆黑的夜空中寂寞闪耀些许星辰，孤寂冷傲。而后渐渐加快，仿佛在林间飞速穿梭带起阵阵落叶婆娑。再后来，便是一阵金石裂帛之声，慷慨激昂，犹如长风万里，雷电嘶鸣，惊涛击石，令人闻之心如擂鼓震动，耳如惊雷炸响。
叶清浅听得入神，似乎与鲲鹏一般翱翔九霄，展翅击海！
一曲毕，她仍沉浸在乐曲之中久久无法出来。
直到香炉里的香一曲终了随之燃尽，最后一缕香消失在叶清浅的鼻尖，她才缓过神来。
璟珩上神这琴技，竟说只是略懂一二，只怕是云光宫中最好的琴师在这儿，也弹不出这样的声势来。
璟珩换了一块新的香料，将魂游天外的叶清浅唤回来。
“还想听些什么？”
叶清浅连忙应道：“什么都行！”她不会弹琴，所知道的曲子也有限，与其费尽心思想，还不如让璟珩上神随意弹奏。
反正她算是明白了，不管是什么曲子，在璟珩上神的手下，必然是天籁。
于是，叶清浅便在四周围满了睡莲的水亭子上，听璟珩上神弹了一个下午的琴。
待日头收束了它最后一丝天光，让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时。
别苑的灯笼同时亮起，璟珩也将最后一个琴音摁在指尖。
“入夜了，你该去用晚膳了。”璟珩起身，顺势将团坐着的叶清浅一道拉了起来：“不是还约了沁程么，小心别误了时辰。”
叶清浅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心头仍萦绕着方才的乐曲。
就连晚膳用的八宝珍都觉得不甚香甜，只想多听上几曲，就此能听到天荒地老。
许是看出来叶清浅的心思，璟珩揉了揉她的头发，浅笑道：“来日方长，你若是还想听，日后有的是机会时间，现下好好用膳。”
叶清浅被一眼看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专心用起晚膳来。
璟珩上神当真是她长到这般年岁最惯着她的了，就算是娘亲和兰姨，也没有这许多闲心和功夫来与她耐心相对，有求必应。
所以但凡璟珩上神让她做的事情，叶清浅也会尽力而为，只当略作回报。
等用过了晚膳，叶清浅算了算时辰，道：“我这会儿出门，过去差不多也到了约定的时辰。”
说罢她拿过白日出门带的帷帽，仔细带好，朝璟珩上神摆摆手：“我走啦！”
“等等。”璟珩唤住了叶清浅，跟在她身后，说道：“我跟你去。”
诶？
叶清浅有些讶异。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知晓一些璟珩上神的脾气。璟珩上神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上次遇到沁程的时候就没有显露踪迹，如今却要与她一同前往？
璟珩就像是在她身上下了窥视的法术一般，解惑道：“夜间不比白日，我不现身，只是远远跟着你罢了。”
原来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叶清浅明白了。
果然操心这件事情上，也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