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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友重逢

第五章

  最终,余生还是没有机会说出离婚的话题,大少爷此时正一手掐腰,一手打电话。

  “对,通知物业,立刻、马上来修。”

  对面应该是汤飞扬,辛余生钦佩又同情地想,阿汤哥哪里是助理,简直是保姆,超级保姆呀!

  工人来的很快,修好后,辛余生自然感谢一番。临出门,修理工又回过头打量了一眼这家的男主人。奇怪,怎么这么眼熟呀,他明明没见过这家的男主人。

  折腾半天,辛余生脑门出了一层虚汗,而许安然又躲回了书房。

  余生决定稍后再瞅准时机跟许安然摊牌。

  离婚这种感情上的清算运动,总要有人先张嘴当个恶人吧。

  辛余生有着一项别人无法企及的优点,面对别人眼中如何重大的关节点,她都能做到淡然以对。用杨蔚的话就是“软弱而消极地期待事情自行消解”,佛系到令人无语。

  今天既然说不成,那就等下次吧!

  好像最近许安然回家的频率高了点呀,躺在床上等待入眠的辛余生破天荒的愿意动脑筋思考一个问题,却在五分钟后被和周公的约会打断。

  上午,十点,尚界。

  余生坐在工位上转了一圈。除了在她生病期间顶替她的薇薇安抱怨了几句外,其他同事多是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余生一一报以微笑回应。

  他们这一行竞争一向激烈,工作中的摩擦再所难免,好在编辑部的分工还算明确,余生又一向没有什么企图心,工作态度中规中矩,不至懒散,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挺好的。

  玛丽在十点多的时候悄悄溜过来,余生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

  “哇,怎么还这么多?”

  面对玛丽的惯常大叫,余生不甚在意的一笑,工作虽然有人帮忙分担,但是还是积攒了这样一堆。还好都是平常看惯的稿件校对,虽然多,但也不至于加班到深夜。

  玛丽神秘兮兮地说:“嘿,今天有朋友组了局,一起?”

  余生知道她所谓的局,大抵不过是相亲宴,余生想着拒绝,可是头还没来得及摇动,玛丽已经上了爪子,“不许说不,上次你已经放我鸽子了。”

  余生还想抗议几句,无奈玛丽已经拗着小蛮腰走了。

  下班时间刚到,玛丽的大马士革玫瑰味就已经充斥了整个办公室,余生无奈地收拾一下。

  “别骑你的小乌龟了,我载你,见帅哥当然要争分夺秒。”玛丽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次的相亲对象可是她意淫无数次的医生呀。白袍、眼镜、禁欲男神。余生甚至都能感受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轻微的颤抖。

  “哎,我说,你不怕是个秃顶、凸肚的中年大叔吗?”

  “好吧,辛余生闭上你的乌鸦嘴,如果被你说中了,我就把你杀掉,丢进水库。”

  余生立即配合地抱住自己,缩在副驾驶。

  车子泊在一间日料店门口,余生吸了吸肚子,又是日料呀。

  她对日料并无太多的印象,除了吐槽它的量少且死贵之外,还有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那是刚回到这所城市的时候,她正在努力地想跟上许安然的节奏和步伐。两个人来吃饭,她习惯性扫了一眼价目表,顺嘴嘟囔一句怎么那么贵。

  训练有素的侍应小姐不会表现出任何不得体的表情,许安然翻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那时她正处于被许安然真实身份的轰炸中,不算清醒,而相处两年养成的时时教训许安然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未纠正。这一切直接导致他们在和室纸门旁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从信任危机吵到价值观。

  其实,余生清楚的知道这更像是一场借题发挥的胡搅蛮缠,两个人矛盾的真正症结并不在他们宣之于口的那些攻击点。但是他们谁也不敢真正捅破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危机。

  他们彼此不信任,也不打算解决这种危机。就关起门大吵,鸡毛蒜皮,辞不达意。

  随着许安然工作量和曝光度的激增,两个人再也没有一块吃过饭,更没有机会触及那些利刃冰渣。

  真是连吵架都懒得吵了,关系看着倒是平稳了。像一滩死水似的平稳了。

  今天的位子是提前订好的,候在和室里的人正在低头交谈。余生笑了一下,只看侧脸就知道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丢进水库喂鱼了。

  余生想,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的白袍精英,谢谢你们救了我的狗命。

  当室内的两个人抬头时,余生想,今日份的惊喜真是源源不断。

  “于瑞?”

  “余生!”

  哈,对方陪着正角来相亲的竟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于瑞。

  当年,学校为响应号召,在文理分科时取消了火箭班,于是在漫长的高中生涯里,年级一、二长期被同一班级的杨蔚和于瑞把持。弄得老班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个班”。

  杨蔚像一张拉满的弓弦,时时蓄势待发。而于瑞正好是她的反面,活得恣意率性。他的篮球打得炫目,常常带着全班大杀四方。余生作为班级里的万年小透明,总是站在啦啦队的后面帮助大家看衣服,递水。

  有了这点往事,四个人倒不至于尴尬,席间也算宾主尽欢。饭后,余生很自觉的不愿再当电灯泡,于瑞同学也很有眼力地提出要送余生。

  车子开出不一会儿,余生说:“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口就可以,不用太麻烦。”

  “老同学好不容易见一面,我要是把你随便往地铁口一扔,让他们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你和大家联系过吗?”余生知道他高中一毕业就被家里送去美国学医了。

  “最近刚回国,新接触现在的工作,有些忙。”

  “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是老同学,两个人之间可说的并不多。每个班级里都有余生这样的学生,成绩不好不坏,性格普普通通。她和校园风云人物的交集只限在值日、抱衣服、递水这样的琐事。于瑞的风云往事在席间已经说过一遍了,总不能再讲一次。

  好在已经是深夜,路上车况良好,很快就来到小区门口。

  “你就停在这儿吧,这里不让陌生车辆进入的。”余生不知道该怎么跟于瑞解释这里变态的安保,幸好他刚回国不久,只是感慨了一句“女孩子还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安全”,其他的也没有多想。

  于瑞先下车,帮她打开车门,余生半开玩笑地说:“看来岁月不饶人,于班长变得这么绅士了呀!”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从球场上下来,往往是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咚咚咚”几口喝完就跑开了,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谢谢。

  于瑞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些,唇角漾起一丝笑意。余生下车,挥动爪爪道别。

  于瑞看着她转身离开,出声叫住:“辛余生,加个微信吧?”

  余生一愣,又迈回来,于瑞回国不久,新下的程序还用不灵光,余生接过他的手机,一步步演示。

  于瑞侧着身子,低头看她边说边演示。

  晚风轻拂,今个儿立秋,B城对节气的感应一向敏准。白天还有夏日的余毒,晚间却能依稀察觉到暑去凉来,空气中有树木特有的清冽气息。

  “喏,你看,好啦。”

  她话音未落,一辆车闪着大灯呼啸而来,余生被灯光照得眯上了眼睛,于瑞下意识地护住余生往路边一带。车子轰鸣着引擎,绝尘而去。

  余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将手机还给他。于瑞的手悬浮在空中,划了一下空气后,垂在身侧,微笑说:“谢谢。”

  余生在于瑞“注意安全”的叮嘱声中离去。

  于瑞站在路边,看着她脚步轻快地消失在绿化带后面,才上车离去。

  辛余生,八年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余生哼着歌打开壁灯。

  “啊!!!”

  她进门时,一室漆黑,现在被楼梯上站着的人吓个半死。

  “许安然,你要谋财害命吗?”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幽幽甩来一句话,噔噔噔,转身上楼。

  余生剩下的半条命直接当机,这个死孩子。

  因为许安然在家,所以余生在洗完澡后并不敢穿的十分暴露。此时,她正盘膝坐在沙发上和杨大律师视频。

  “你猜,我今天见到谁啦?”

  “辛余生,这种无聊的猜猜猜游戏,既浪费脑细胞又无任何实质效用,你为什么千百年玩不腻?”她最近在跟一个难搞的案子,被变态的委托人逼到炸毛的状态。

  “唔,”余生干笑两声,直接缴械投降,“是于瑞耶。”

  那边停顿了一下,“那个美国鬼子回来了?”

  余生开启碎碎念模式,将今天晚上的情况绘声绘色地又复述一遍,她知道杨蔚和于瑞从高中时就互相看不顺眼,便刻意强调了一下于大班长在接受多年的帝国主义摧残后对祖国人民的友好之情,末了,余生仿佛陈词总结一样感叹:“人生四大幸事之一不就有他乡遇故知吗?”

  “那你知不知道,他乡遇故知还有可能是仇人。”

  余生暗自感慨杨大律师怨念的强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幸好女王大人及时传命要中断讲话,余生立即狗腿病发作:“大人殚精竭虑,要为苍生保重身体。”

  她刚挂断,手机又响了起来。余生疑惑地接通这则陌生号码。

  “余生,是我。”是上扬的男声。

  “于瑞是吗?”

  ……

  “从程序里找到我的号码?”

  ……

  “哪有,不冒昧,哪里,都是老同学。”

  这件事有些出乎余生意料,但是她早不是职场小白,而是根职场老油条呀。顺嘴说出来的客套话也带了几份真情实意。

  “啥?不用客气。”

  ……

  “太麻烦了,真的,医院和我上班的地方并不顺路,不用刻意来接,我上班很方便的。”

  “……”

  “啊,那好吧。”

  ……

  余生的尾音被卧室门隔绝,一直站在楼梯尽头的许安然脸黑的可以挤出一盆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