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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单身汪节(三)

第三十章

  许安然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与辛余生四目相对。

  突然他向前伸出胳膊,余生受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许安然没想到余生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的身体先于脑子,一把揽住余生下滑的身体。

  许安然的手里抓着的是一颗解酒糖,他刚才只是想把糖喂给辛余生。

  从前,在边城时,两个人的默契在于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往往一个人要做什么,另一个人就能迅速Get到对方的点。

  许安然喜欢在余生忙活的时候往她嘴里塞东西,余生每次都像等待投喂的雏鸟一般乖乖张大嘴巴。就算许安然故意给她塞过两次沾了芥末的饼干,可下一次他一抬手,她还是会自动张开嘴巴。

  许安然没想到她对两个人原本习以为常的事情会变得那么抵触。

  五年前的许安然不会想到,如今的余生竟然会被他伸手这样一个动作吓到。

  许安然一手揽住余生,一只手悬在空中,前伸后缩似乎都不合适。

  被扶住的余生挣扎了一下,全身写着抗拒,许安然的心里渐渐弥漫起一种莫名茫然甚至夹杂着委屈的微妙情绪,就像闯了大祸不知如何收场的小孩子。

  余生望着他,心脏就像被谁握住,而且那双手越握越紧,疼得她几乎难以呼吸。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地成长为一个大人,再不复当年青涩的少年人模样。他站的地方那么高,几乎都是灯光追逐的最中心。

  似乎应该永远英姿勃发,永远光彩逼人的一个人,此刻流露出的卑微无措,在余生看来已经极限了。

  她的许安然啊,那么温暖,那么美好的许安然啊。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明暗闪烁的灯光下,落寞的许安然让余生心头有些泛酸。她鬼使神差地抓住许安然那只悬空的手,就像很多年前她用尽一生的勇气把雨伞罩在一个陌生人的肩头。

  有多少次,她都想问一问,你累不累,疼不疼。

  世人讲云泥之别,她和许安然的差距,让她难以无视她的卑微。

  她知道,她的存在就是许安然最大的污点。

  没人会在意她这块小泥巴也会担心,也会委屈,也会记挂她心头上的那片云飞得那么高,会不会冷,会不会累,会不会孤单寂寞。

  一路走来,她怀疑过,坚持过,也试图打破过。一边疯狂地自我鄙视唾弃内心的痴心妄想,一边忍不住对面前的人满心欢喜。

  在别人眼里,她和许安然是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站在一起。她随便肖想一下,都能想象许安然的粉丝们全网黑一个女生的事……

  她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嫉妒。

  许安然和楚斗娜在一起,所谓的俊男美女在她看来不再是赏心悦目,而是刺眼。就像辛寨漫天浑黄的河水里,看到许安然来不及绽放的笑容时,那一刻覆灭一般的心痛。

  冰冷冷的城市里,布满了她不熟悉的人和规则。她因他而来,一路跌跌撞撞。只是,为了,离心尖上的这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呀。

  谁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余生不愿再辜负,辜负时光,辜负自己,辜负面前的许安然。

  余生伸手握住许安然悬空的手。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伸出手,便不打算再缩回来,任性也好,痴心妄想也罢。

  终是,心甘情愿。

  许安然被她冰冷的手抓住,内心里翻江倒海。

  他承认,在听到大家提及于瑞时,他的不甘心和忐忑不安。他开始嫉妒于瑞可以和余生一起正大光明地活在别人的认同中。

  可当余生握住他手的这一刻,面对辛余生的坚定与毫无保留,许安然甚至开始痛恨自己。

  在开始的时候,许安然明明可以一刀斩断,谅无怨由。如果他没有把余生牵扯进他的计划,余生在和他分开后也许会有短暂的难过,但很快她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结婚生子,和一个平凡的人度过温暖的一生。

  他想起自己每次招惹辛余生后,就飞速转身藏起来。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打转,暗自舔舐伤口。

  “辛余生,对不起,我……”许安然像是要自暴自弃一般,“如果你还是坚持要离开……”

  她仰起脖颈,正对上许安然的眼眸。

  许安然有一双淡定深沉的眼睛,略微斜飞的双眼皮褶皱里,顾盼间总是戴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味道。

  此时这双被无数人赞叹过的眼睛里盛满惊慌无措,若是仔细瞧了,就会在惊慌中看到许安然不曾外漏的期冀与温柔。

  余生想,怎么自己从前就没有发现呢,原来他也会怕。

  在辛余生心里,许安然总是那么沉静,剧烈的情绪起伏仿佛都贡献给了戏剧。

  可在此刻,许安然的表情不再气定神闲,他惊慌无措,不知改怎么处理这种局面。

  余生用两只手包住许安然的左手,说:“许安然,如果我说,这一次,我抓住了你,就不愿意再放开了,你会怎么办?”

  许安然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勒在怀里,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余生抬起胳膊回应他,刚才的话是真的耗尽了她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

  如果我还有一点勇敢,许安然,我希望是用来爱你。

  许安然近在咫尺的脸贴着她的,滚烫炙人,彼此气息纠缠,房间的温度缓缓爬升。

  “余生……”许安然双手撑在她身侧,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余生的影子。余生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柔地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她的许安然,为何生得这般好看,真想,真想就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许安然的胸腔内的火焰瞬间燃遍全身,下半句的“我可以吻你吗?”直接化为行动。他的唇细心地描摹着她的唇形。

  余生的泪滑过脸庞,她觉得自己疯了。为了贪恋一时的温暖,她再一次缴械投降。

  即便知道,也许此时的温情会在明天日出前消散,她还是忍不住贪恋许安然带给她的丁点儿温暖。

  爱让人盲目又卑微,又让人勇敢地无以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