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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东海散人

  洞庭湖,在先民称为云梦古泽,乃是传说中的“神仙洞府”。这是整个中国最大的湖泊,号称“八百里洞庭”。处于长江中游荆江南岸,跨岳阳、汩罗、湘阴、望城、益阳、沅江、汉寿、常德、津市、安乡和南县等城市。洞庭湖之名,始于春秋、战国时期,因湖中最具神话色彩的洞庭山而得名,并沿延用至今。

  “芳林幽独奈愁何?长抱贞姿待雪和。

  看取满庭香断处,不如湘女翠痕多。”

  一艘低调却又奢华的木船载着十几个彪悍壮实的汉子经过君山,船头一个青白道袍的俊美道人看到了岛上满山的竹林,密密麻麻,坚韧挺拔。翠绿的叶子的清香四溢,挺拔的枝干上泪斑点点,有紫色的,有雪白的,还有血红血红的,这便是著名的“湘妃竹”。昔日娥皇和女英得知舜帝死讯,抱头痛哭。一直哭了九天九夜,把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最后,哭出血泪来,洒在了君山的竹子山,竹竿上形成斑点,故又名“泪竹”。

  “军师果然大才,如此诗文,大节自愧不如啊。”

  姬博弈对着“湘妃竹”思绪潮涌,无意识的念出了一首诗句,让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布衣幕僚听到了,顿觉意境深远。

  “王佐先生客气,此乃小道尔,当今之世,杀伐之术才是王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姬博弈脸上的表情很平淡,让一边的王佐干笑了两声。

  在收复襄阳之前,岳飞尚未担任制置使、招讨使、宣抚使之类的大官,无法独立开府招收幕僚,所以他手下的幕僚团队,基本上是布衣为主。用一句俗语说,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虽然人数不少,但是对岳家军的影响并不算大。

  这也是姬博弈被他拜为军师之后,就能够迅速的在幕僚团队占据高位的原因之一,没什么人才啊。升官之后,岳飞已经有权力去安排幕僚,加上得到襄阳六郡以及武昌作为岳家军的驻地,对幕僚的需要一下子大了起来。除了亲自出马,礼贤下士去邀请一些隐居的高人之外,就是将手中几个有能力的武将转为文职。

  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姬博弈带着王佐,严致尧以及吴师中这三个人来到了洞庭湖。王佐,字大节,四川人,乃是一个出色的说客和间谍,胆识相当了得,曾经给他混入伪齐皇子刘麟皇府中,当上了皇子的属官。得到了金、齐联军的详细消息,是岳飞能够在襄汉之战中一举击溃对方三十万大军的功臣之一。

  严致尧和吴师中都是落弟书生,仰慕岳飞的名头自愿来投,只是以前限于岳飞手下没有多少需要处理的事情,所以才华一直不显露。两人之中,前者坚毅,而后者心思细腻,据姬博弈的观察,还有一身不弱的工夫。

  这一次对付杨幺乃是奠定岳家军未来几年发展的大事,岳飞不可谓不重视,本来还想让姬博弈挑十几二十人去办,谁知道挑来挑去只有这三人能够入他的法眼。当然了,明面上的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太得罪人了,他说的是“此三人足矣”。

  现在三人的第一个目标是以勇武著称的杨钦。杨幺虽然号称数十万大军,但是手下的水寨各自为战,听从他号令的不到十万。这种情况最容易实行分化策反,杨钦乃是洞庭湖反贼中有名的悍将,态度强硬不易区服,杨幺看重他这一点将他派在最外围镇守。可以说只要杨钦降服了,那么保护杨幺的围墙就塌了一大半。

  “军师,你看,是水贼!”

  突然之间,吴师中说了一句,只见在前面水道拐角处,出来了一艘大船,上面几个面容枯瘦,眼神凶狠的人拿着样式各异的兵器,嚣张跋扈。

  “不用怕,大不了把他们全杀了!”

  姬博弈淡泊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安定了下来,现在他们船上有着十五个精兵,再加上他这个高手,杀光对面二十几个营养不足的水贼只是举手之劳。

  显然那些水贼也察觉到了姬博弈一行人,看到站在船头的几个人都是文弱书生,一下子胆子肥了起来,急速向着这里窜来。等到他们接近的时候,姬博弈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手上还没有归鞘的刀剑上还有着未擦干的血迹,显示着他们刚刚干了一票。

  眉头一皱,眼神闪过一丝厌恶,这种只知道打劫普通百姓的贼寇,有些时候比金人的危害还要大。

  就在那二十几个盗贼叫嚣着让他们停船的时候,凄凉哀悼的琴声响起,在琴声之中,每个人都能够听出一个平时无忧无虑的少女遭遇了大变之后的哀伤无助。同一时间,君山之上,一股如泣如诉的洞箫声乍现,与哀伤的琴声完美的融合,箫声之中有着安慰,劝导,更多的却是潇洒写意。

  “岛上居然有此风流人物。”

  吴师中在众人之中武功仅次于姬博弈,自然听出了箫声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内力激荡,如同大海狂涛一样层层叠叠,无边无际。这是一个超乎他想象的高手。

  “湘娥啼竹素女愁,斑竹一枝千滴泪!我最看不得女人哀伤流泪,你们几个水贼给我听好了,赶紧把那位姑娘放出来,要不然的话,这八百里洞庭就是你们的坟墓!”

  一个盗贼头子对着舱内的抚琴女子喝骂,琴声随之停了下来,箫声同样戛然而止。不过却将一个离经叛道、狂傲不羁的麻烦人物惹了出来。

  君山之上,一个风姿隽爽,青衣直裰,头戴方巾的青年文士如同清风一样落到了一叶扁舟之上,体内真气一放,小舟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近处的水贼。青年的行动很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就跳上了船,手中碧绿的洞箫一转,青色的剑气吞吐,船头上的两个水贼人头飞扬,鲜血洒落湖面。

  “好功夫!”

  对于水贼,在场的人都没有同情心,吴师中看到青年文士抬手之间杀了两人,反倒是称赞了起来。姬博弈的眼光比他更高,看到的也远远比他多。青年文士以萧代剑,潇洒俊雅,剑招精微奥妙,以攻敌穴道为主。只不过在他无匹强大的真气催动下,水贼们触之必死。而且尸体没有一个保持完整的。但就算在杀人的过程之中,青年文士的姿态依然是潇洒风流,如同落英缤纷而不染,万紫千红一点绿。

  看着看着,姬博弈眼中莫名意味越来越深刻,他想起了刘海蟾给他吹嘘过的一则故事。昔日他学道有成,自认为天下无人能够胜过他,于是从北方一路拜访各大道观,切磋道学,当然了,切磋到最后总是发展成手上功夫。从北方一路横扫到南方之后,刘海蟾还不甘心,又从内陆开始向着海外进发。

  一些玄门高人为了避免自己被红尘所污染,再加上洞天福地被一些大门派占据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些散人就在海外占据一岛,怡然自得。百多年下来,东海之上到底隐居了多少人谁也数不清,有些人在临死之前留下了自己的传承,而更多的人是在无声无息间坐化了。这些人被中原道门称为东海散人,刘海蟾从某个别有用心的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出海寻找。

  寂寞如雪的他在东海终于遇到了让他吃惊的对手,这些散人们虽然没有系统的传承,却各有擅长,秉承上古最原始的道统,钻研一门,精诚守一。有的擅长天文地理,有的精通文韬武略。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八卦算数之类的大宗师更是繁多。

  刘海蟾从东海之上,一个岛屿一个岛屿的拜访过去,小的农田水利、商经兵法、柴米油盐;大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可谓是将自己的一生所学施展了个通透,历经三年,终于打遍了东海三十三岛。这一次的东海之旅,也将刘海蟾的道学功夫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如果没有那几个老家伙的逼迫,我也不可能在六十岁之前勘破‘太虚无极功’,进而创出‘紫霞功’的后面两重。”

  刘海蟾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脸色可是非常的得意啊,这一场战绩被他评为一生最佳。虽然不为人所知,却是奠定了他大宗师地位的三年。

  “我临走之际,那些老家伙们不服气,所以约定每十年比一次,只不过从我四十八岁到现在,总共五次比试,从来没赢过我一次。”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海蟾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既高兴又痛哭。

  “当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只剩下了玉箫老道,灵鳌老鬼,桃花岛主三个人了,昔日的三十三位道友,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了……”

  那一天刘海蟾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说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逝去,而自己还留在世上的痛苦无奈,乃至无力。

  “徒儿啊,最后一次比试之后,那三个老家伙们知道他们等不到下一个十年了,于是跟我约定,让他们的徒弟来跟我比。我堂堂华山道统的传人,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小辈,于是夸下海口,说也要教出一个徒弟和他们比。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他们找的那个弟子论天资虽然比我差一点,但是真心才情惊艳。”

  想到这里,姬博弈看向青年文士的目光更加的意味深长了,嘴角泛起一阵轻笑。

  “玉箫剑法,落英神剑,灵鳌步,看来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