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承平想办法,午饭的时候李承怿派人送了两个托盘来,一个装着统领官职的军装还有甲胄和短刀,另一个是女式的衣裳和金银首饰。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阿莱问道。
她看着这两个托盘说道:“管他,也不知道送点好吃的来。”
李承怿是在问她,经此一战,她可还能披甲出征。若是不愿,也可安心理红妆。
承平说完开始翻军装,衣服里夹了一个令牌和一张字条:“林狗非独,大桓千疮百孔。”
她笑了一声,指着金银首饰对阿莱说:“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以后好换盘缠。”
阿莱无奈道:“平公子,您可消停点吧,现在不管后勤改上前线了?打了这么多仗了还不累吗。”
她充耳不闻的说:“对了,历风儿呢?”
阿莱道:“他跟着季平,说要做一个军医。”
“仗还没打完。”李承平道:“你也留下。”
阿莱摇摇头:“我只想跟着你。”
李承平道:“不行,战场上太危险了。”
阿莱无奈道:“当初你参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危险两个字?”
李承平:“两年前,你非跟着我参军做了军医,现在你医术见长,完全可以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军医,在伤兵营里有更大的价值,不应该只是替我做这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她想要让阿莱跟着季平,而不是跟她一直在生死之中起舞。她何尝不明白,有一个家才是一个女子最好最终的归宿。
阿莱叉腰道:“我只替你做了端茶送水的活儿吗?这些年来,你会住店吗,会当东西吗,会缝衣服吗,会泡茶吗,会问路吗,会梳头吗——”
“停停停,打住啊姑奶奶!”承平说:“我知道我生活不能自理,全仰仗您才能活到现在。阿莱姑娘又漂亮又温柔又能干,我要是个男的早把你娶了,那还轮得着季那什么?”
“你住口!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给你改衣裳了。”阿莱红着嘴说道。
“那有劳我大桓第一女裁缝阿莱了。”说着就偷偷溜了出去。
她在骑兵营里找到了薛焕,告诉他:“太子怀疑涂州将领里有内奸,所以你去合安郡要保密,派个可信的人与他联络,他会同时攻打宿关。”
薛焕点头,她深深吐气,“焕哥,保重。等此事成,离收回失地又跨了一大步。”
他揉了揉承平的头发,“那是,有我在,他就不用派你去冒险了。”
承平只能报以微笑,李承怿是这么好的老板吗?
在薛焕出发后的第二天,李承怿派她去良邑安顿撤回的难民,李承平决定的事情向来无法改变,阿莱拗不过她,只好回到军医营去。
良邑已是座死城了。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城郊周围全部埋满了士兵的尸体,她已经找不到五个亲卫的蛛丝马迹。良邑于她,就像是一场异常艰辛的噩梦,也许再多经历一些战争,等心变得异常冷酷和麻木的时候,她就会醒过来。
站在良邑的城门楼上,她失神的想,想和景韬再战一场。
就像你想约一个高手决斗,做足了准备苦练了武功,但这个高手突乘黄鹤去,只剩白云空悠悠。
合安郡北面哨所里,一个士兵正打了个哈欠。
天空尚未被启明星扰,夜色深沉,一层薄雾从天边慢慢的涌过来。两队士兵正在换防,低声说了几句玩笑话,被长官看见斥责了几句。
这种安宁的气氛让那位长官有些不安。派去的斥候正回来报信,验明身份的时候竟与守兵有了争执。
他从军七八载了,直觉告诉他,今天不会是个太平的夜晚。
一股凉意从他的脊背爬了上来,他暗叫不好,正想通知士兵拉响警报,闷哼一声,脖子上多了一道干脆的血痕。
半个时辰后,合安郡的北门一片火光,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北列即刻将一半以上的守兵调往北门,眼看着北门就要被夺回,东北方向又出现了一大队举着火把的骑兵。
“不,这不可能!南桓正在攻打宿关,怎么可能分出这么多人绕过宿关同时打合安郡......”合安郡的统领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快,快去派人给湖邑和宿关送消息,让他们包围了这批人!”
攻打合安郡的正是薛焕。他正儿八经跟着薛老将军在军营锻炼了八年,从底层的军官起步,除却一次围剿匪帮失利,人称常青将军。
隆隆的战鼓如雷电般轰鸣,成千上万的士兵如同潮水铺天盖地的将整个战场覆盖。援军本该在一天之内就到达合安郡,可是两天过去了,合安郡守卫不足三分之一,北门已经被攻下。
湖邑是合安郡的东北方向的小城,景韬夺下宿关后三日便攻下湖邑。在湖邑驻守着大量的军队,但统领吴典君迟迟不肯发兵支援,他是景韬的心腹,只愿意听景韬的命令。那些草包守不住景韬攻下的城邑,正好能衬托出主将的军事能力,他才不乐意折损景韬的嫡系兵力。
等到他挨不住合安郡的苦苦哀求,终于下定决心支援,但刚派出去的援军又遭到了伏击。
李承平埋伏了一天一夜了,心想这吴典君真是狠毒,能拖到现在还不支援。等到目标终于露面,她大手笔的把手里的三千骑兵悉数派出,从缓坡直冲而下。
她知道这肯定挡不住两万援兵,但是吓得住就行。
三千骑兵同时发起冲锋,达达的马蹄声似乎要把大地都震裂。
援军的首领一看,截击的先头部队都这么多兵力了,这肯定还没到合安郡就完犊子。三万援军不过被冲垮了前面三千人,就仓皇溜回了湖邑。
而宿关已经被南桓的二十万大军的声东击西所迷惑,陆卿根本不敢贸然派人支援,生怕进攻合安郡的军队真正的目标是宿关,给他来一个双面夹击,于是眼睁睁的看着合安郡送入敌手。
初生的太阳如同鲜红的血,照耀在南桓竖起的战旗上,几千把利戟指向天空,狂呼着,嘶吼着。
“报!合安郡大捷!”一个传信兵狂喜地骑马穿过涂州主道,一边大喊一边奔向太守府。
这是连损十座城邑,近三分之一领土沉沦之后的第一份捷报,涂州城的士兵彼此抱头痛哭。
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危急存亡之秋,大厦将倾之时,终于看到晨光熹微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