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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惊吓

老玄嘴角一咧,又打趣道:“寻秋,实话跟你说,那玩意儿其实我看了也犯怵,可你那小情人,既然把你自鬼门关上送了回来,即便大你个几百岁,我老玄也得捏着鼻子认她半个弟妹,这一想吧,也就没那么怵了……”

  经老玄一提,瞬间意识到那梦中女子所言并非尽是虚诞,似夹杂在真实与幻境之间。

  而老玄的意思也很明了,女尸化作老玄的模样,借幻境自陶瓮中脱了身,作为回报为救老玄溺水时她又暗中施以援手,双方不过礼尚往来而已。

  我胡思乱想着挣扎起身,听着盗洞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瀑流声,还没来不及庆幸,蓦然觉得裤裆内冰凉一片,却是不同于地下水的清凉,而是寒铁森森的阴冷,我吓得一个哆嗦,原地跳起,裤裆内滑出一件沁血玉器,老玄定眼一看惊“咦”一声,冷不丁问道:“寻秋,你怎么把三阿公的玉盘顺了出来?”

  仔细一看,就吓了一跳,那本该在五阿公手中的玉盘,竟然立在泥泞地里。

  我下意识拾起,他娘的,真是奇了怪哉,这玩意儿压根儿就没碰过。

  老玄一脸不敢置信,大骂道:“我说寻秋,你他娘的太不仗义了吧?五阿公的东西你也敢抢?”

  我听老玄提到五阿公,便对这刚见过面的男人,打心底里畏惧,老玄胡说八道起来,直能变白为黑,忍不住骂道:“你他娘说的是人话吗?我即便再如何惦记,也不能行这苟且之事吧?”

  老玄不说话,只是脸上笑意更盛。

  我见老玄就要冤枉好人,脱口骂道:“可别胡说八道,五阿公长眠的家伙,好歹压住了鬼脖子,也间接救了我俩性命,但凡性情中人,也不至于能干出这种事来,再说了,拖你一个都费劲,哪还有心思去惦记别的?”

  老玄听过一番义正言辞的轰炸后,皱了皱眉,一本正经道:“你这一说,我还真觉着有古怪,莫不是你那相好送你出水那会儿,捎带的塞进裆里的定情信物?”

  老玄这话还他娘的怪吓人,我下意识抽了皮带一看,还好还好,小弟还在。

  老玄嘿嘿一笑,又解释道:“寻秋啊,你可别怪我刚才损你,这不是想验证一番,毕竟到现在,老哥我还是觉得那女尸邪门得紧了,怕就怕眼前的你不是你,是那女鬼糊弄人的把戏。”

  老玄这一解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毕竟那女鬼能耐不小,宁可多个心眼。

  老玄把玉盘抛来,问如何处置。

  我想了想,与老玄说道:“既然顺出来了,哪还有放回去的道理?再说即便是要物归原主,也是不可能了,依我看倒不如先带出去,交给五阿公的后人,比如我那不靠谱的小叔,林凡?”

  老玄想了想,点头道:“五阿公为这玩意儿早早走了,这些年可苦了阿婆,东西可以给林凡,但是细节就算了,原因你比我清楚。”

  对于这个小叔,我深以为然。

  与老玄简单处理了伤口,沿着盗洞就向上爬,整体方向不出意料,莫约呈四十度角,向上延伸。

  这时洞中没了危机,浑身肌肉、神经都放松起来,爬出二三十米只觉得心力交瘁,浑身酸痛起来,我们虽然知道这是体力透支严重的征兆,可还是昏昏欲睡,只有肢体偶尔传来的疼痛,才让意识保持几分清醒。

  这一路走来,体力都已经濒临极限,我们都明白绝不能昏睡过去,因为这地底还存在着未知的危险,我们相互勉励着,不断打气,只是这个时候,盗洞深处突然传来异常清晰的坍塌声。

  “轰隆隆”的声音经过甬道直达脑海,直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威势,紧接着,整个盗洞都颤动起来,坚硬的土层绽出无数密纹,看样子随时都要塌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喊了句“地震!”随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快速上爬。

  片刻后,只觉得后方声势渐渐大了起来,想来是下方洞口,受到地震的簸动,从下往上引发了连锁效应。

  老玄怪叫一声,哀叹道:“无者怕漏面,独者怕重见,旺者怕两头,墓者怕崩陷,那中空如织的地下机关,有悖力学,这一折腾,怕是要塌了。”

  我想起中空地陷,能轻易吞山,连忙招呼老玄逃命。

  我们向上冲出二三十来米,盗洞逐渐平缓起来,莫约五米外的尽头,开着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出口

  老玄爬到近前,气急败坏妈了句娘,我从夹缝中偏头一看,一颗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出口被一道厚重的木坊挡住了,上面镶嵌着一个马头羊的头骨,还用浓墨写着许多祝词:“上一步,望宝梁,太极在中央,行始呈吉祥,上二步,喜洋洋,乾坤在左右,日月在身旁……”

  早些年,张家梁子家家户户的老人,都要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备用,上面也刻着这样的祝词,老玄俨然也知道这些风俗,推了推摇头道:“这棺材太重,盗洞又偏偏开得矮小,根本无处借力啊,这回啊,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我上前摸了摸棺材,确认没有任何机关后,也跟着惊悚起来,假设五阿公当年进入盗洞后,没有死于意外,那么必定会沿着盗洞返回,所以盗洞一定会留有出口才对,难不成五阿公留下的出口被人合上了,不管五阿公有没有遭遇意外,都难逃一死?那么做这件事的人又是谁?

  我想到这些,在原地愣住了,老玄大概以为我心灰意冷了,干脆原地坐下,跟着等死。

  我正要跟老玄细说,脚下一下子蔓延出数十道裂痕,整个棺材竟然诡异倾斜出一个角度,正好容人侧身穿过。

  我俩一看,险些喜极而泣,连忙自缝隙中爬出,细看才发现身在五阿公的老宅里。

  五阿公的老宅单面凌空,四周筑土墙,第二层搭扣板形成吊脚楼造型。

  我们摸索着找到楼梯爬上二楼,只是这老宅长期无人居住,空气中尘灰扑面,呛得止不住咳嗽起来。

  我和老玄心照不宣,盘算着着破顶而出,只是整个土胚房突然颤抖起来,房上碎瓦立即划拉下一大片,断了去路,我和老玄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撞木门,只是那很是结实。

  危机时刻,老玄相对镇定许多,叹气道:“没办法,只能走上边。”

  老玄踩在墙上,窜出三五米高,双手抱住大梁,翻身用腿夹住,整个人倒挂着伸出双手,喊道:“撤!”

  眼下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我拉着老玄的手,爬上大梁,老玄也跟着翻身站起,捡了梁上横着的木头,将房顶搅出一个窟窿,随后只感觉腰间被一双手托住,猛然被高高举起。

  我借着这股大力迅速上了房顶,只是下一瞬间,整个土楼剧烈大震,我向下一看,大梁已经从墙体中扯出,老玄被摔回地上,紧接着灰尘弥漫,瓦砾飞落,就要将老玄活活埋死。

  生死瞬间,老玄抗了大梁,对着木门猛地一撞,木门带坊瞬间被轰飞,老玄却不退,只一端抵着墙基斜立着大梁,我回头一看,身后的土墙不知何时已经倒来,要不是老玄用大梁抵住,定会被活活拍死。

  至此尘灰笼罩,再难看清老玄身影,脚下更是大震不已,眼看就要自十来米的高度摔下,我抬头一看,四下里光彩耀目,却也意外瞥见房顶一角高高悬着一道碗口粗的桃枝,于是借着倾倒势头自房脊上猛然跃起,这才堪堪抱住这救命枝头。

  却看脚下尘灰弥漫,老玄奋力奔跑,身后滚滚尘埃奔涌,房屋恰在此时竟也支撑不住,携着万钧之势向着老玄拍去,冲天而起的滚滚尘灰瞬间将老玄吞没。

  我见此情景,手脚俱软,慌忙用双肘压在桃枝上挂住,暗自祈祷老玄吉人天相,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见脚下尘灰升腾,什么东西也看见,一偏头才发现远处房屋俱在,方才分明不是地震,而是那中空如织的地下机关,在暗河作用下向更深处坍塌了。

  思忖间灰尘散尽,却不见老玄身影,一时间,只觉得背脊骨发寒,浑身使不出劲。

  我满怀忐忑从树上滑下,慌忙去找老玄,只是站在废墟前无处下手,老玄似乎真给埋进了废墟里。

  绕是早就见过了生离死别,可还是心中难受,眼泪直往下掉,三年前师祖的垂老圆寂是天命,三阿公的自焚是大义,到如今老玄又是什么?这一路上老玄付出了太多,没想到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我胡乱想着,蓦然间山风骤起,卷动着漫天尘灰,眼睛进了泥沙,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等到能睁眼时,却见脚下模糊匍着一人,我细一看,才发现是不知死活的老玄,我拖动老玄翻了个身,观其呼吸倒是睡得极沉,干净抹了把眼泪,怎奈何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泥沙又入了眼框,却又夹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等了片刻,见老玄迟迟不醒,抬头一看,碧空如洗,阳光即将冲破乌云倾洒而下,天空中若有若无出现了一道琉璃彩虹,想来那蛟龙也经过了劫难,一如死里逃生的两个倒霉蛋。

  我见想起老玄身中尸毒,不能被阳光暴晒,慌忙将老玄背起,朝着自家老宅赶去。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过,我看了看挂钟,才意识到竟然在墓中,呆了将近两天,而老玄不知是不是因为尸毒的原因仍在昏睡。

  我仔细一想,心生惭愧,老玄最后先是送我上了房顶,再抗了木梁破门,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哪里还能承受这样的负荷?

  我感受着小腹便便,听着肚中饥鸣,慌忙一瘸一拐着去做饭,他娘的,要是两个大男人饿死在床,可真就成了千古笑谈。

  自冰箱里取了腊肉,外边掘得些应季野菜,炒好四个小菜煮了一锅清汤,老玄也悠悠醒来,只是脸上挂着泪痕。

  等老玄洗漱完毕,就坐下开吃,一人干了三五碗米饭,消灭了一切,这才心满意足。

  老玄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摇着脑袋叹息道:“要我说啊,元禅这饭煮得一般,也就在牛A与牛C之间。”

  ……

  饭后阳气正盛,不宜赶路,就与老玄讲了其中厉害关系,我们一致决定在黄昏时分动身。

  趁着这个空闲,将爷爷这些年自祠堂捡回的藏书,挨个翻了一遍。

  其中所录大多涉及风水知识,对尸毒并没有太多记载。

  唯独对厚葬禁忌略有提及,其曰:“葬者行气,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圆,固则明,明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

  另有“顺则生,逆则死,行而僵蕴毒,药石无医”的字眼。

  其大意为尸体无有葬利,下吞吸气,使气积聚,气聚则延伸……天的根在上,地的根在下,顺应就会生生不息(庇护肉身不腐烂),倒逆就会彻底死去,变成僵尸蕴含尸毒,中毒者没法医治。

  除了著明尸毒如何由来之外,只字未涉及解救之法,反而越看越觉得心烦,于是合上书本不再自讨没趣。

  到了下午四点,这才出门去留意周边变化,只看三阿公房屋那一块已经彻底被吞没。

  虽然雨已经停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群山合围的山坳处仍积水甚深。

  而老玄整个下午,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字不发,躺在床上看了几个小时电视又沉沉睡去。

  待到老玄醒来,正值夕阳西下,千万道霞光直映射得万物火红一片,一如簇拥着他的晚霞。

  此时老玄精神恢复了几分,嘴里叼着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问道:“寻秋,你觉着五阿公是不是被我爷爷害死的?不是说间接害死,而是和我爷爷有直接关系?”

  老玄醒来的时候,也正巧在梳理墓中遭遇,只是没想到老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若是仔细回想,三阿公的供诉确实漏洞百出。

  带着铁链的鬼脖子,以及披着袈裟的五阿公,更有不偏不倚正好压在盗洞上的棺材,这一切不该是那么简单。

  我想了想,对老玄说道:“三阿公的话确实不能尽信,从童年起,我就觉得他神神秘秘神秘,可至于哪一点不同寻常,又说不上来,倒是老玄你提出这个问题,才更让我意外,莫不是想明白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听一听。”

  老玄吐出一口浓烟,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还记得被鬼脖子拖进水底的时候,原本已经快不行了,就在半昏迷之间,我见到了五阿公,五阿公跟我说,他死的很冤枉,很惨很委屈,他还说如果老三当初有我一两分舍身取义的魄力,他断然不会折在下面。”

  “五阿公之后又叹息了一声,说不忍心我死,愿意助我脱困……我在水中醒来那会儿,我其实看见了五阿公,他在水中还冲着我笑,只是当时你背对着他,没有看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