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老玄神色慌乱,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怦怦乱跳起来。
我想自己这都是造了孽什么,走到哪儿都不太平,三阿公刚走两天,禁鬼张就跟来催命了?
心中虽然害怕,但在本能驱使下,却依然想一睹鬼的尊容,俗话说得好,即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见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洁白如玉的明镜,绞作一团的巨大黑色怪物就在下方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就等着我往下跳!
恍惚间,还能够看见它身体起伏的呼吸,只此一眼大骇不已,只觉得手脚俱软,就要如同烂泥一般一头栽倒,只好在老玄四平八稳提着绳子,这才能够重新站定,只是背脊骨发寒,探照灯被这一后仰,脱手而出了。
探险灯在空中翻了几圈重重落地,扑闪了两下后径直灭掉。
只是在手电反转的过程中,却能清楚看见地上的怪物几经转变,一时化为腾空而起的狰狞怪物,一时又变成了一头怒目恶蛟,在光线逐渐变淡的最后关头,又成了一头裂目狞笑的猛鬼,随着灯光一齐寂灭,又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四下里重归暗黑,只有老玄手中的灯光,偶有几缕透过手脚架缝隙,才能留下几道光影。
我借着这些光线,之前鬼怪盘踞过的地方,又分明什么也没有,一如最初的空空荡荡。
经过这一骤变,是不敢轻易下去了,我站在在手脚架上耐心等了一支烟的功夫,再无异样后,给老玄打过招呼后,才大着胆子下滑。
这最后的两三米高度走得十分谨慎,精神也高度集中,做好了时刻面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奈何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没有危机潜藏,脚踏实地后,捡了手电拍了两下又重新亮了起来,只是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只觉得灯光亮了许多。
我粗略检查后,并无任何多余的出口,给老玄打了个招呼,老玄也不多问,直接拎着绳子飞降下来。
老玄三两下降在了脚手架上,由于常年呆在部队虽说不上膘肥体壮,但确实比常人重上不少。
所以那脚手架承载不住老玄重量,直接在空中散开了。
老玄突然从四米上下的地方跌落,本能出手抓住登山绳,绳子本拴在地下木梁上,没成想竟然吃不住这股大力,生生地将木梁给卸了下来。
我这会正站着那一闪而逝的鬼影,全然没有注意到老玄的动静,一声巨响后才反应回来
举目望去,本以为老玄会摔个狗吃屎,却不料老玄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当当落地。
自认没有老玄这一身应变本领,不由由衷佩服道:“不愧是吃国家饭的优秀公民,身手干净利落是个苗子,将来种田一定是把好手!”
老玄却不理,举着手电环视四周,一边问:“元禅?”
老玄这话的意思,就是琢磨那极善变幻的影子,我应了一声。
老玄有些纳闷,“这他娘的真是怪了,听说过变色龙,没见过石头也会变色啊,还有那突然出现的…怪物,是怎么回事?”
老玄虽然是在发牢骚,不过理就是这么个理儿,最主要的是被老玄这无心之言一刺激,还真琢磨出了点线索来,我老玄说,有些天然的石头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色,比如某些玛瑙,但是颜色的改变非常不明显,绝对不会出现刚才所见的激变!
比如说湖南张家界旁边的古丈县有片红石林,那里的石头就会根据天气、时节的变化而变化,晴红雨黑,阴转褐红,晨昏有别,堪称武陵第一奇观,虽然不知其具体变换之理,但也明白它绝不会变成怪物出来吓人。
老玄听完不知是琢磨出了什么,立马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石板。
我被老玄这一举动,搞得有些糊涂,不过还是顺着老玄的举动去观察,地板干燥异常,只有角落中有些许潮湿,而且各块地砖之上呈现出众多不规则的图案。
老玄自顾自摸了一阵,冷不丁问道:“你说这些石头会不会是玉?怎么就像是后半夜的妹子,余温未退啊?”
听老玄说是暖玉连忙用手去摸,入手一片刺骨冰凉,不禁骂道:“想不到老玄戏弄起人来,竟是如此水到渠成。”
老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另外一块石头,这伸手一摸果然发现尚有余温,只是所有石头材质相同,没道理温度相差太多啊?
这时石头上的温度渐渐褪去,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老玄收回手,一脸笑嘻嘻地问道:“怎么着?元禅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要不要老玄给你科普科普?
见老玄胸有成竹,投去请教的眼神。
谁知老玄一本正经地插斜打诨道:“元禅你听好,要我老玄说啊,这些不是玛瑙,也不是暖玉,而是床头的女人到了清晨,穿好了衣服,又恢复了成了冰美人。”
一听老玄开口,就知道没憋着好屁,只是还来不及让老玄“注意身体”,老玄却先补充道:“先别急着反驳啊,话糙理不糙,你仔细品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老玄这是话里有话了,仔细一琢磨,就立马知道了老玄要表达的意思,他娘的,老玄的意思就是这温度是来自于某种动物?就像是此前有某种动物睡在石头上,留下的体温?是鬼脖子还是刚才的巨大阴影?
若是前者倒是不难解释,后者出现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那巨大的黑影没道理只在一面石头上留有余温。
我冷不丁想起,在上大学的时候对热敏材料有过一定接触,所谓热能材料就是由热能引起化学或物理变化而形成图像记录的材料。
但是这种忽隐忽现、能大范围改变整体颜色的材料却是闻所未闻,难不成是物理光?
我杵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通透,这才与老玄分析道:“如果石面上的余热是某种等于的体温,那么之前那团能根据光线随意变换个头形状的影子又是什么?我倒觉得和光线有些关系,毕竟光线的明暗似乎能改变它的模样,只是我们下来后,再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又有些不太确定,如果通过科学解释不通,或许真有鬼也说不准!”
老玄闻言却是神经粗大,举着手电东瞧瞧、西看看,似乎要将那吓人的鬼影抓出来胖揍一顿。
随着老玄的一举一动,细查起周遭情景,整个地下空间空旷异常,四周都是方正青石砌成的墙壁,虽然无法细分是何时的产物,但可以肯定年代久远。
整个空间可以分为内外两个部分,中间一阶同宽的梯子将整个空间分为了上中下三个部分,上下两个空间都很大,中间的部分就是梯子。
这个时候,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处于最下层,三阿公的暗室虽然将上方部分空间挡住,却并不影响观察整体构造。
穹窿是曲顶,由于空间相对密封,声音都被放大了不少,我们大致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老玄说这个地方长有十米,宽不下四米。
整个空间真就只剩一个空字,老玄很是失望,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我靠近老玄坐下,却见地砖上刻着奇异纹路。
上,中,下三个层面上的纹路锋向都不同,尤其是最下方的地上的纹路显得格外尤其诡异,可至于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最上层的刻痕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线条十分流畅优美,中间的刻痕相对轻缓,一根单独的线条从右至左时缓时急、时宽时窄,起起伏伏一直延续到整体三分之二的位置戛然而止。
我看着留白区域,心头莫名有些失落,这个时候,地面突然强烈晃动起来,我忍不住暗骂一声,大喊道:“老玄,地震了!”
我正要逃命,余光却瞥见老玄纹丝不动,这时,我才发现并非是地震,而是机关运作带来的共振。
老玄身前如同潜藏着巨大的怪物,迅速从地面拔起,这瞬间的惊变来得极其突然,须臾间就隆起了一个四米见方的巨型石墩。
上宽下窄,形如茶几,四个棱角都雕刻着屈身拱托的菩萨,其中两尊看起来甚是眼熟,却又记不起名字,都呈单膝跪地做发力状,双手却或托或扶显得极为虔诚。
最下方刻着许多祥云图案,颇有腾云驾雾之意,我虽不知这个台上曾经具体放着什么,却也知道大有来头。
在佛教中,菩萨大都身份尊贵、受人香火膜拜,我想不通什么东西,能让菩萨如此屈尊。
老玄见我眉头紧皱,解释道:“刚刚看你追着这些线条看,觉得挺有意思,我就随便一看,发现有一条刻痕竟然和其它的不同。”
老玄半蹲着身子,用手电斜着一面地砖上扫了扫,果然在众多杂乱无序的雕刻中,有一条断断续续闪着金光的线条。
我细一看,那沟壑的侧面原来用贴了金粉的琉璃,窄窄镶嵌了一线,所以在特定的角度下,会发出微弱光线。
老玄继续道:“这条线断断续续到一块石头上就消失了,我感觉和床下的机关有些相似,就踩了一脚…”
老玄这样一说,就很明朗了,我回头看了看那石墩,心生怪异,下意识问老玄:“你看这造型像不像殓台?”
老玄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娘胎?什么娘胎?”
我忍住恶寒,没好气道:“就是放棺材的殓具!”
老玄围着殓台转了两圈,一拍脑门,“这造型还真他娘的像啊,这上面再放一口棺材也毫无违和,按照这个想法也说得通,但是原来的棺材去哪里了?”
老玄说着,话音一转,突然抬起头嬉皮笑脸道,“原来这下面还有个人!”
我被老玄这话一吓,眼皮子都在打颤,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逮住老宅地下不请自来的人么?
俯身一看,却发现并非是“人”,原来殓台的背面竟然雕刻着一尊雄伟的毗湿奴。
这一看就发懵了,并非是陶醉于古人的雕刻工艺,而是毗湿奴的身份。
传说在创世之初,毗湿奴躺在大蛇阿南塔的身上沉睡,在宇宙之海上漂浮。
每当宇宙循环一劫,毗湿奴神躺在大蛇那伽的身上,从他的肚脐中长出了一株莲花。
莲花绽放时发出了数千倍于太阳的光华,其中诞生了梵天,梵天再创造世界,所以也有人认为毗湿奴是创造神梵天的创造者。
因此理应拥有比其更高的地位,梵天开始创造世界,而一劫之末湿婆又毁灭世界。
毗湿奴反复沉睡、苏醒,宇宙不断循环、更新。
在吠陀神话中,毗湿奴虽然并非有力量的神,但在印度话中,他却是三大主神之一。
还来不及与老玄解释,竟发现毗湿奴的眉心上镶嵌着一颗极其细小的八面菱形宝石。
下意识将手电的光芒照在宝石上,却不知是角度巧合还是其他原因,那菱晶吸收了光芒之后,瞬间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了一束光线,最后直直的照射在对面了墙壁之上。
那墙面所对应的位置似乎也有一个发散光线的装置,又分出三束光线分别照向左右墙壁,以及头上的宝顶。
每束光线落脚的位置似乎经过严密计算,光束照在墙面瞬间就在所对应的墙面之上投影出一幅幅简约影画。
一时间,这偌大的地下空间里光线交错,几乎一瞬间就在四周刻画出了密密麻麻的图画。
随着手指不经意的抖动,这些影画似卷轴一样卷舒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