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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禁鬼坟

自84年通车后,短短十数年,张家梁子就已名存实亡了,余下的破落户也在五年前全部搬走,归根到底还是这里的人,太想逃离禁鬼张的诅咒了。

  我骑了一辆125摩托车回到这里,时隔三年,荒芜比严重,生命的力量远超想象。

  白天逛了一遍寨子,到了晚上泡了碗面,对付了过去,睡下不久就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撞门,我当时并不害怕,只是后悔白天用米糊调了彩墨,重绘了门神。

  那东西在晚上很招蝙蝠,但是一开灯,蝙蝠就会飞走,我摸黑下了楼,从偏门出去,想试着打下一只蝙蝠吊起来,这样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我下了楼,觉得很奇怪,今晚月色很浓,门缝下竟然没有蝙蝠晾翅的影子,也没空气震动的声音。

  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睡觉得了,身后突兀响起两下敲门声,这声音和频率都很像是指节叩击木头。

  我吓得后退一步,外面寂静了,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还来不及细看,那门上就传来一声重过一声的抓挠声。

  不得不说,这两年跟着天阳走南闯北,胆子大了不少,这个时候竟然也不害怕,我绕到偏房,打算来个包围,就算是鬼也要吓一吓它。

  我打开门,松了口气,门上趴着一只短尾狐,望着门神像一动不动,那东西听见门缝发出的声音,竟然不跑,跳到地上,走了过来。

  我看它那双眼睛,透着死灰,空气中也传来一股腐臭,我心想坏了,这些家伙向来群居,不会单独出动,这回怕是中了调虎离山计,明天要带上山的物资恐怕已经遭殃了。

  我急急忙忙掩了门,跑上楼一看,东西还在,我回想起那头短尾狐,好像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想,遭了,那东西好像没有影子!

  这时楼下的门又响了,我有些发毛,拿了手电提了把短刀,到了楼下,拍门的声音变得规律起来,这力道,这动静,分明是个人!

  我趴在地下,透过门缝一看,外面什么也没有,我松了一口气,打算把门绘擦了,睡个安稳觉。

  我打开门一下子愣住了,门外竟然站着一个“枯瘦”的人,月色下看不清脸,身边跟着几头只剩下躯壳的短尾狐狸,那一只只畜生望着我,龇牙咧嘴。

  我想起月色下流传着禁鬼张的诅咒,一下子慌了,我看着那张朦胧的脸一点点清晰,同传闻一样,一半血肉模糊,一半面无表情。

  我被吓住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禁鬼张的脑袋诡异地转动了一下,带着几头短尾狐狸,在月色下朝着荒村走去。

  我看着那道背影,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像拼凑在一起,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错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晚都会这样,每家每户的敲门,但我确实被吓住了。

  这时起了阵清风,重绘的门神就像风中朽木,片片脱落,我对着月色一看,门上竟然显现出三个虫篆。

  我见那三个古字渐渐消隐,拿了张纸胡乱印了反文,我想天阳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看懂。

  我拿着拓纸回了楼上,坐卧难安,屋子四周萦绕着鬼哭狼嚎的声音,窗花上不时滑过一团拖着长长尾巴的黑影,我心跳得厉害,翻来覆去折磨到半夜也没有睡意。

  我心想禁鬼张必定有些本事,否则这也不会活活拆散掉一座寨子。

  我见外面的不速之客,经久不散,坐了起来,鬼使神差般打开拓纸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反拓出来的字竟然是三个汉篆:“禁鬼坟”。

  我不敢置信,跑下楼一看,门上什么也没有了,我想今晚的事太诡异了,师祖在世时,我每年都会先回一趟老宅,第二天一早再进山,每次回来例行在梁子里逛上一圈,再回来画上门神,从来没有见过门上有什么玄机。

  我看着门神下的空白阴影,回想起已经消失的虫篆,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在月色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土筑群,思绪飘飞起来,我回想了很久,有了一点线索。

  据说禁鬼张的丧事,办得马虎,最值钱的石碑还不是匠人一锤一锤敲出来的,而是打金井(坟坑)时挖出来的,那石碑上面就有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只是后来禁鬼月夜敲门的事闹得很凶,人人谈之色变,禁鬼张的坟头也跟着不受待见,一年年的青苔无人敢刮。

  我推开窗,外面已经平静了,皓月当空,视线充足,我看天亮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心生恶烦,与其这样煎熬,还不如一探究竟。

  我拿了一把铁湫,径直朝着禁鬼张的坟莹走去,心头害怕又兴奋,我忐忑着到了地方,就被吓了一跳,禁鬼张的坟头,竟然死了几头赤狐。

  我看着隆起的孤坟,心想好你个禁鬼张,死就死了,一年年还要活物陪葬,人都怕你我不怕,数年来次次都是你不请自来,敲门为未亡人送行,这回也该轮到你了。

  我抡起铁锹,劈开石碑上的地衣,挽了一条毛巾使劲擦了擦,碑上除了禁鬼张的生详,果然还有两行虫篆,我用墨汁刷了,用纸拓了一看,一行汉篆:“拆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我正准备收工,竟然看见土丘上有几种颜色的土质,上面的植物也很稀疏,我下了一铲子,抓起一把带出的泥土筛看,发现有好几种颜色,这种情况分明只有刚回填时才会出现,我觉得很奇怪,禁鬼张葬下四十年了,怎么看起来像座近两年的新坟。

  我心口咯噔了一下,禁鬼张该不会觉得地下无趣,自己钻了出来?我忍不住四处张望,没有看见禁鬼张和他的狐狸,松了一口气,我想自己终究不是天阳,月夜刨坟太过莽撞了,我弹了弹铁锹上的杂土,打算撤了。

  我站起身,突然嗅见泥土中夹杂着一股异香,这气味和女子的体香近似,清雅怡人。

  我想起老人们口中的禁鬼张,第一次以鬼物形态出现在张家梁子时,身边站着一位小姑娘,我想坏了,那口九脊殿石棺确确实实被运走了,棺材中的正主,该不会留下来与禁鬼张葬在了一起?否则单凭一个张千,耍不出这么些花样!

  脑袋里刚一闪过这画面,仿佛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困在棺材里苦苦挣扎,一双纤弱的十指,因为推不开厚重的棺材盖被磨得血肉模糊,我感到一阵心哀,一回头才发现禁鬼张的墓碑竟然倒了。

  我觉得有些邪门,刚刚还好好的石碑,怎么说倒就倒了,我慌忙收拾了东西,往回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就这样放任不管终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我挥舞起铲子,打算掏一个坑重新竖起来,只是那铁锹不知为什么变得好重好重,泥土也变得无比柔软,一铲子下去轻飘飘的,就像打在水上,我忙活了好久,就是挖不出一个坑,我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扔了铁锹,用手刨土。

  没出两下,手指间就传来一下刺痛,我睁眼一看愣住了,我竟然把禁鬼张的棺材给挖出来了!身前身后挖出了一大堆土。

  我看着坑里的老旧棺材,冷汗直流,后退出好几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我细一看,禁鬼张的墓碑,竟然还立在原地,我之前出现了幻觉!

  我跌坐在鲜土堆上,一口气始终喘不匀,虽然是深夜,冷汗却沁透了短衫,这时棺材里传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动静,就像是指甲刮蹭木头的抓挠声。

  我想遭了,南洋流传着一个古老传说,说上了年头的海族修有自己的内丹,一到月晕浓郁的时候就对月吐珠练形,上了一定年头的古尸,如果能在龙脉的帮助下结出尸丹,也会是差不多的场景。

  这动静,分明是禁鬼张要破棺而出,再降人间!

  这个时候,棺材内安静了,我很是害怕,透棺而出的香气变得异常浓郁,那里面仿佛不是装着腐臭的尸体,而是一间花香闺阁,林间的野物如同受到克制一般,悉数逃离,虫子,飞鸟,蛇一下子没了踪影,几只误打误撞跳上棺材的蟋蟀和旱蛙,一下子像是瘫痪了一样,四脚朝天死了。

  我不明所以,只觉得脑袋异常的清醒,鬼使神差围着棺材转了一圈,觉得奇怪,这棺材盖前大后小,怎么看都是盖反了,就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我用铁锹敲了敲,棺材发出空灵的回应,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

  我想起这片土地深受禁鬼张的诅咒,这回莫名其妙就挖了它的坟,还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会来,心一横一下撬开棺材盖,借着月色向棺内一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啊,棺材竟然是空的!

  我看着空空荡荡的底棺,原地愣住了,难不成常年游荡在外的孤魂,就是禁鬼张本人?我看棺材头的位置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用铲子掀开碎布一看,竟然是一个短匣,我趴在地上捞出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个拳头大的玉笼,花纹里包裹着金属片,这很像旧时用来装蝈蝈的东西,工艺近似于金玉镶。

  我闻了闻,肯定这就是香气的来源,不过随着几阵风过,渐渐散了。

  我见棺材中没了其他东西,不敢定论之前发出声音的主,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视线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我抬头一看,月色被一团阴云挡住了,四面八方吹起了阵阵阴风,我想禁鬼张一夜巡逻估计该结束了,赶紧合上棺材,回填泥土。

  我手忙脚乱,胡乱封好土堆,气喘吁吁跑回老宅,上楼,关门,插锁一气呵成,再透过门缝看了看,禁鬼张没有追来,长出了一口气。

  我看了看时间,天快亮了,虽然一夜没合眼,不过睡意全无,张家梁子是不能呆了,就收拾收拾东西投奔弃尘好了。

  我摸出那个玉笼,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这东西有些意思,能驱逐蚊虫,我想起冥心的体质,最招蚊子惦记,干脆一并带上山好了。

  我担惊受怕挨到了天亮,简单冲洗后换了身衣服,背了包和短刀就上路了。

  这一去崇山峻岭,荒无人烟,好几十里山路,三年没走,都快记不清道了。

  不得不说,南北风光,千秋各异,一天下来,只要抬头,映入眼帘的无不是一幅写意画卷。

  我以前时常在想,师祖来了张家梁子,为什么不肯住下,偏偏选了个这么个偏僻地方,现在去的地方多了,遇上了形形色色的人,渐渐明白师祖他老人家才是看破红尘的高人,参禅不为成佛,但求心中安宁。

  经过近一天的跋涉,总算走出密林,再次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山头——百阁仙,山上的树莫约又长高了些,建筑气派了些,人好像也多了些。

  一条青石小径通向顶峰,山腰是一座寺院,稀稀落落摆着七八处庙宇,寺中供着百十位神像,虽然在山脚,也能听见涤净灵魂的钟声梵唱。

  我想现在要好太多了,在以前大半年也见不着陌生面孔,据说还有一条横贯三座县城的生态自然走廊,不日就要动工,再加上这百阁仙向来灵验,时日一久,香客许愿还愿来来往往,不值得惊奇。

  我想弃尘的光头还是那么亮么?冥心会不会记得我呢?余涯炒的回锅肉还像以前那么香么?

  我背着包胡思乱想着,埋头一顿爬,一盏茶后总算见着了那个熟悉的山门,这三年得失难量,说不上好与坏,这趟进山,竟跟回家似的。

  我满怀激荡,跨过山门,就算极力克忍,还是眼泛泪花,那块斗大青石上刻着一个“禅”字,这个字是师祖刻的,十多年了,那时我的名字还不叫元禅。

  更远处是玄砖碧瓦、画梁雕栋的庙宇,再也没有以往的破败颓唐,四下里是工匠忙碌的身影与熙熙攘攘的游客。

  寺院右边,是很多年前与老和尚种下的果树,现在都快成了果园,桃李梨、枇杷山楂猕猴桃,隔着老远都能闻见果子的清香。

  “元禅。”温声细语中有一丝欢喜。

  我知道是弃尘来了,装模作样合十双手回了一礼,还是那个让无数新秀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面孔,弃尘身穿宽大佛袍,脚踩一双老旧千层布鞋,破损的鞋面经过缝缝补补,打着重重叠叠的补丁。

  弃尘眉目含笑,笑中多有几分世外淡然,全无尘世里的喧嚣浮躁,站在那里犹如一方净世,我看着他澄澈的眸子,也跟着静下心来。

  关于弃尘从哪里来,我至今没有搞清楚,师祖和他本人好像都不愿意提及,我小时候问了几次,没有得到回应,有次问得弃尘心烦了,动了嗔怒,害他跪在佛前三天三夜没吃饭没合眼,后来就再也不敢问了。

  只知道他比我大两岁,心性慈悲,与人为善,仔细算起来,他和师祖的关系,像是师徒又像是我和师祖的关系,以往师祖在世时,弃尘负责教我念经书、练功,我就讲讲外面的事,往些年上山总带着一个本子,那里面攒着一年的趣事。

  有时候也给弃尘开些荤,弃尘听不明白,摸着后脑勺想不通透,那画面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我们闲聊着,到了往些年常住的木屋,我推开门看见木板上支着几顶帐篷,和成堆木匠工具

  “借宿的香客比较多,工匠在这里暂住。”弃尘笑着解释。

  我见小木屋无从下脚,跟着弃尘往回走,只是没走出两步,远处传来两道欣喜声音“小小叔!”

  我寻身望去,金殿石阶前站着两个小人,登上栏杆正奋力挥舞着双手。

  弃尘憋着笑,摇着脑袋将背包接过。

  我走近殿门,两位小童立马跑来各自抱住一条胳膊使劲晃悠,左边生得消瘦的小人儿皱着眉头埋怨道:“小小叔,怎么才来呀?我们都一千零九十八天没见面了。”

  右边稍微胖些的“半小人”则狠狠瞪了一眼左边小人,一边抱住胳膊,轻柔按摩,一边笑眯着眼问道:“小小叔,一路上走累了没呀?”

  我想三年没见,这两位活宝都长高了不少,现在不比从前,都能帮上忙了,这是在殿前兜售药贴、香烛,自己挣钱买五花肉么,这么卖力?

  生得白胖的是位女子,佛号冥心,稍瘦的唤作余涯,都是俗家弟子,也未剃度,是多年前弃尘与庙里和尚下山采办香会用品时,自老乞丐手里接上山来的小乞丐,那一年两个孩子三岁出头,这一晃眼又快到十岁生日了。

  为了这两位,山上的和尚可谓付出良多,教字画、传经释义、督练基本功不说,还要普及山下的人情世故,毕竟这两位齐尘是希望将来能还俗的,于是每每上山得空就得补补课,不单单要讲课本上的内容,更要让两位孩子对外界充满憧憬,好在三岁之前的伤痛早已淡忘,两孩子也愿意听山外那些美好趣事,和两位乖巧懂事的活宝相处当然轻松愉快,可最开心的还是莫过于被两孩子亲切叫一声“小小叔”,至于“小叔”是谁,弃尘实至名归。

  又当叔又当爹的弃尘,隔三差五准备些三净肉,用弃尘的话说,冥心和余涯才多大点?正是长身体的紧要关头,光吃素怎么成?①

  弃尘望着木盆中仅剩的几粒闲钱说这话的时候急得面红脖子粗,全然没记起自己那些年过得有多么艰苦。

  弃尘下山次数一多,庙内闲钱愈发捉襟见肘,故而其他一概开销多是能剩则省,这不,眼下冥心正守着香烛收着香火钱,余涯则负责售卖药丹。

  药膏丹方皆是传自师祖,佛门之地,卖的却是牛鼻子药,其中以治跌打损伤的地鳖紫金丹,治心病的琥珀和伤丸,以及专攻接骨的七厘散、太保十三味卖得最好,销量高口碑好价格亲民,只是供不应求的同时也挣不了几个钱。

  也有商人慕名而来高价求药方的,还不止一位,只是弃尘怕他们偷工减料,救治世人不成,反而以反复操控患者病情来赚取高额利润,弃尘还听说这一招数常出现在资本家的计谋里,就给婉拒了。

  余涯给冥心一瞪,立马焉了,围着我转了又转,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小小叔的模样又俊了,冥心你瞅瞅,这家伙还长高了不少,连头都比以前大了。”

  余涯见我不搭理他,嗨呀呀叹气一声:“小小叔,这三年没你监督,我功课都怠慢了,那啥彩舞萱堂喜气新,后一句是啥来着?”(年年今日庆生辰)

  我想冥心眼慧心细,受了委屈从不与人诉苦,一如既往地懂事到让人心疼。

  余涯则是古灵精怪,脑瓜子好使,我听余涯话里有话,不免笑骂道:“你小子生日礼物不就是想要个风筝吗?小小叔自然是记住的,再说了你这愿望打小也没变,只要今年的风筝大过去年,不过你这个愿望到了明年得改改,风筝大了容易把你小子刮飞。”

  余涯闻言大张着嘴,好似不可思议,转而泪眼汪汪大叫一通,随后伸出双手左右开弓,使劲擦着眼泪,垂头丧气道:“唉~我这天衣无缝的计谋没想到还是被小小叔发现了,小小叔不知道再过两年,我收集起来的风筝绑在一起,就能带着我飞起来了…呜哇哇…理想破灭了,活着也没甚意思了……”

  余涯说着说着,稀里糊涂哭了起来,冥心听了眯起眼睛,掩嘴偷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放声大笑。

  余涯哭到伤心处,又断断续续说到:“小小叔…风筝可以不要…余涯还有一个愿望……”

  我见余涯半个身子都因哭泣而止不住颤抖,这一次不太像是演戏,一把抱起安抚道:“余涯别哭别哭,只要小小叔能做到的都依了你了。”

  余涯闻言哭声止住一半,委屈巴巴试探道:“余涯想要小小叔过了余涯生日再下山。”

  我想三年没见,余涯和冥心竟然记得我,相处起来毫不生硬,实在太不容易了,我点点头,这次回来确实准备长呆。

  余涯得到答案,蓦然破涕而笑,继而双手环胸斜瞥着冥心,冥心笑眯起眼,远远递出一个大拇指。

  余涯得了冥心肯定,一个劲儿在殿前跑来跑去,嘴里呼呼怪叫,“冥心冥心,小小叔说他下月才下山诶~”

  我被余涯和冥心这一闹,也跟着笑了出来,这时有香客来了,两个小家伙又跑回去当起了门童。

  我过回头,正好看见弃尘,我们对视一眼,忍不住神色一黯,是该见见师祖了。

  弃尘开门见山道:“师祖坐化时,你也在场,师祖说要留住肉身另作他用,赶你下山非我本意,不过这次回来,我想你一定能猜到答案了。”

  我想起师祖离世的场景,心口一阵刺痛,挨着弃尘到了偏殿,殿内除了燃着的几炳香烛空无一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佛殿上塌出一个磨盘大的窟窿,偶尔有几缕山风溜进来,卷动着师祖身上的麻衣、胡须轻轻晃动。

  我点了三炷香敬上,磕完头,还是觉得心中隐隐悲痛,只是事到如今,一切意难平也不过化作一句久别重逢的问候。

  我见血阳偏斜,抱了灯芯草席在殿前垫了,从工匠处找来工具,把塌出的窟窿一阵缝补,挨着师祖住下了。

  接下来的三天不是外出摘果子摸鱼巡山,就是给余涯、冥心补习功课,宁静的时光总是不辞而别,安逸享乐的生活总让人春风得意,我全然不知道年幼时的处境,竟是步步杀机。

  注明①三净肉: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