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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蓬莱山位于六界交界之中,山峰高耸似入云端。

  云烟袅袅,雾霭沉沉,一只孤雁从蓬莱山上的断崖峰掠过,不带一丝痕迹。

  山中鸟语花香,茂林修竹,似是凡物却非俗物。现下这时节蓬莱的枫林还是一片青绿色层层叠叠却比层林尽染的红枫都有意境。

  诀曦隔着淡淡的仙雾抿了一口酒坛子里极淡的清酒,喊住前面的地仙小老儿,“地仙小老儿,你知道这蓬莱山什么地儿是最好看的吗?”

  “这,小殿下之前不是来过许多次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若是问小老儿我,我就会说这蓬莱山的每一处都好看,小殿下问我也是白问。”

  这被誉为凡间仙境的蓬莱山的地仙也都生得有些风骨,那地仙挠着头憨憨笑着,虽然身材矮小了点。可却还是显出一副世外高人,看破一切红尘的模样。

  诀曦应天帝的吩咐,为了逃避纳侧妃的事情,要在这蓬莱山任太瑶真君座下的文书官一年,在这一年里他必须老老实实地办好差,而且还不能以天宫小殿下的身份来任职。

  是以对蓬莱山的一众仙君、仙子只说诀曦是天宫一位犯了错来下界悔过一年的长泽神君的仙官。

  之前他也来过这蓬莱山,但多是和长泽一起来,也没有怎么正式见过这蓬莱山掌事的面,而且这许多年来,这蓬莱山的神仙几乎都有调遣,那什么脾气古怪的太瑶真君诀曦都没见过他。

  所以在这里除了青衣和面前这个矮矮小小却又颇具几分仙骨的地仙小老儿,没人知道诀曦的真实身份。不过为了真的让诀曦能得到点儿锻炼而不是混日子,天帝他老人家自然是要求地仙小老儿和青衣要对诀曦的事情守口如瓶,并且在诀曦来时,还收掉了诀曦最喜欢的流云扇,收掉了诀曦两成法力。

  他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趣,虽然收掉他两成法力并不能将他怎么样,以他的性子确实也没人敢惹到他,可是没了流云扇,他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于是郁闷地饮尽坛子里的酒,将它往地上一摔,摔了个稀巴烂。

  “小老儿,不用你引路了,我自己找得到主山门。”

  小老儿地仙连忙摆手,“这可不成,上头的神君吩咐了要把您带到太瑶真君面前的,小殿下还是跟着小老儿我一起去主山为好。”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又不会走丢。”

  这地仙小老儿倒不是怕诀曦走丢,而是怕这蓬莱山能被他翻个底朝天。带着诀曦下来的神君不是别人,正是诀曦不靠谱的四叔长泽神君,地仙小老儿当时就知道诀曦这位爷恐怕不是那么好敷衍得过去的。

  在之前,长泽也曾带着诀曦来蓬莱山游玩过多次,地仙小老儿有幸见识过一次小殿下的“风采”。也就是那次见面,诀曦差点将地仙小老儿的安身之所给炸了,这位地仙小老儿对这位小殿下印象颇深。

  那次是长泽捉弄了诀曦的那一次,这两位高位的神仙在地仙小老儿的安身之所大打出手,动手之处,连着倒了一排又一排的枫树,地仙当作书房的那棵树洞被诀曦炸了个稀巴烂。

  好在最后诀曦和长泽被来寻找草药的九曜劝了回去,不然的话毁坏的岂止是一间书房那么简单。

  从那之后,地仙小老儿将自己的书房修缮好又加了几层屏障后,决定以后要是看到这两位神君,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要是不能躲得远远的,也一定要紧紧将这两位神君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什么机会再毁坏一次自己的屋子。

  修缮房屋的事可把地仙给累惨了。

  于是地仙拄着自己的那根短短的梨木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诀曦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袖,“殿下就跟着我一起去见太瑶真君,您也知道太瑶真君脾气古怪,他不知道您的身份,万一得罪了您可就不好了,还是跟我一起去,我也好为您介绍一番,您说是吗?祁棠仙君。”

  小老儿眨了眨眼睛,语气略略带了些可怜。

  乍一听到祁棠这个名字时,诀曦显然愣了片刻,这个名字已经有一万年没有被人喊过了,若不是这次为了掩饰他的身份,这个名字恐怕都不会再有人唤。

  天帝本来要给他重新编个名字好掩盖诀曦的身份,于是诀曦便说用祁棠这个名字罢。

  左右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天帝他老人家便允了。

  诀曦觉得用这个名字甚好!甚好!虽然他并没说得出用这个名字的好处在哪里,可他就是觉得好。

  “不必了,我要自己走一会,好好看看这蓬莱山。”诀曦仍旧是要坚持自己一个人去主山,地仙小老儿本还想开口再婉转地拒绝这么一次,诀曦于是拽着他的梨木拐杖,威胁他:“若是你不让我自己走,我就再炸一次你的小书房。”

  地仙小老儿连忙抽出自己的拐杖,作了个揖,“小老儿还有事先行告辞了,殿下请自便。”难为他一双小短腿跑的却是飞快,直累得气喘吁吁。

  诀曦得意地笑了笑,将酒壶的碎片踢到道路旁没人能够踩踏到的地方,随意地在蓬莱山四处逛着。

  只是走着走着却并不是往主山的方向走去,而是来到了蓬莱山的枫树林。

  碧绿的枫叶被山间的清风吹得簌簌作响,诀曦在林中随意走着。

  他是来找之前埋在这里的几坛酒的。

  诀曦酒量很浅,但是却又喜欢酒的滋味,所以喝的大半部分都是些清酒和果酒,这埋在枫林的几坛酒乃是长泽亲手酿的。长泽说这蓬莱乃是个有名的仙山,这酒埋在枫林之中又可沾染些许枫叶的清香,于是便取名叫枫林醉。

  其实清香不清香的诀曦倒不是很在乎,他反正是闻不到什么枫叶的香味,只觉得这酒放在这地儿应该是安全的,就任长泽埋藏在这儿了。

  步入枫林,诀曦他正在想那几坛子酒到底是埋在哪棵树下来着,忽然之间,眼睛被一条柔软的丝绸蒙住了。他以为只是风吹来了一条绸带,伸手轻轻拂开,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缎带,而是那名叫青衣的仙子外衫上覆着的一层轻纱。

  淡淡薄雾,衣袖飘举,青衣正站在一棵枫树上翩翩起舞,眼波流转,似有似无地朝着他看过来。和着这风像是与这景物融在一起,倒也是安安静静,似是画中仙。

  不过她本来便是仙,若是那些凡人见了可能会动心且夸奖一句:惊为天人。可诀曦是神,这种场面见得也是多了去了,实在是觉得有些老把戏。

  诀曦淡淡看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觉得她这么弱不禁风还站在树枝上跳舞,要是被风一刮,可能就直接从树干上摔下来了,一定会疼的她龇牙咧嘴。

  于是存了这份看热闹的心思,诀曦没动,双手叉腰,给她使了个眼色:你继续跳,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跳多久。

  可惜青衣没跳多久,真的就被风刮了下来,他还想着那下一刻自己还要不要像那些话本子里头演的那样,伸出手去接住她呢?

  但是显然,青衣没有给他演戏的这个机会,虽然被风吹得有些狼狈,仍旧是从树干上稳稳地落了下来,那华美的衣袖轻轻地再次从诀曦眼前滑过。

  她十分懂礼数地行了个礼,“青衣,见过小殿……祁棠仙君。”

  青衣一早就得知了天宫里头的仙官传来的让她保守诀曦身份的命令。接到命令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的,没有多问什么,很恭谨很开心地送走了那仙官。

  其实她本没有那么恭谨送走那仙官的打算,左右她一个仙子和那仙官也差不了多少品阶,实在没有什么恭谨相送的道理,只不过因为那仙官还明着告诉了青衣一件事,这才让青衣相送了他。

  这件事就是让青衣好好同诀曦相处,所谓好好相处,就是说:这一年就是天帝他老人家给你铺的路,这厢没人打扰,相处的好,说不定侧妃的位置一定能坐的稳稳当当。

  她之前是绝对不想做侧妃的,但是诀曦的侧妃么?她还是很喜欢的,若是真的两情相悦,正妃侧妃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不信,她觉得自己生得也还好,身份么?也是神籍,一年来好好相处,诀曦总有一日会喜欢上她的。

  于是为了博得诀曦的好感,今日便有了在这枫树林起舞之事。

  看着面前的青衣,诀曦便想起那时醉酒的事,努了努嘴,哼哼道:“我还以为你要从树上掉下来,然后与我上演一场书生接住摔倒小姐的戏码,原来不是,我还有些失望。”

  青衣一愣,盈盈笑道:“仙君说笑了,仙君又不是书生,青衣亦不是小姐,上演这出戏码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本来是想上演一出这样的戏码,但想来诀曦说不定不会接住她,到时候反而乱了仪容,还不如落落大方地行了礼,反正跳舞才是她的目的。

  俗话说一舞倾城,这曼妙的舞姿总是容易让人眼前一亮。为了这,她还特意练了好久的舞。

  “仙君觉得,方才青衣的舞跳得可好?”青衣试探着问正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东西的诀曦。

  他正在找那几坛埋酒的地方,心中敷衍,嘴上随口道:“还成,跳得挺好的,可还是没有清月跳得好。”

  诀曦下意识便将清月的名字随口说了出来。

  只因为在凡界的时候,清月曾在漫漫梨花下跳过这么一支舞。

  那时梨树下,成婚之前在行宫,他耍着赖,诓她跳了一支舞。没有旁人,只有他和她以及纷纷扬扬洁白如霜雪的梨花。

  原来隔了这许多年他仍旧会在某个相似的场景里头想起关于凉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