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钱相思（3）
5.
已经过了六日，林劲凡还未醒，阿妩含着泪给他擦拭上半身，轻轻触碰左手缠纱布的位置，眼泪落在林劲凡的身上，阿妩又连忙擦去。
这本是丫鬟该做的，可阿妩就是想亲手照顾，几日来都是阿妩亲力亲为。
“阿妩，你是个好女孩，劲凡如今变成这样担当不得你的喜欢，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将军夫人目光复杂看着阿妩的动作，轻轻叹气。
尚书府的人一次都没来看过，也是，人家娇娇的小姐配一个残了的人，怎样都不值得，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可阿妩这个傻姑娘，傻傻得非要凑上去。
阿妩摇头，哽咽：“他如今这样我更加放不下，我心心念念的人我又怎会嫌弃？即使……即使他爱别人，可我守着便够了。将来他成婚我也绝不打扰，可如今……他心里没我我也甘之如饴。”
“好姑娘，委屈你了。”
阿妩性子就是这样，做一件事总要坚持到底才算罢，一根筋，看林劲凡练功一看就是好几年，喜欢林劲凡一喜欢也好几年了。
“我去将军那儿，你可要待在这儿？”
“我去看看厨房药熬好了吗，一会儿就回来。”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等没有脚步声之后床上那人睁开眼睛，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迷惑与迟疑。
阿妩才出去一会儿，就有丫鬟来告小将军醒了，阿妩提裙急急忙忙跑过去，就见房间里围满了人。
目光渐渐黯淡，低垂着眉眼就站在人群后被掩得严实，站了会儿听到大夫说需要静养被提裙缓慢地走出房。
林劲凡在病中时阿妩日日去看，可不巧每日她去看林劲凡都闭着眼睡觉，阿妩就呆呆坐着看他的睡颜，每日只看两刻钟就走。不是不想多待，是怕待不醒装睡的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劲凡身体原本就好，一个月多就养好了，他对自己的手与眼睛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难过。他还笑着安慰将军夫人，说这是给自己的教训也是长大的标志。
阿妩听说这话就笑了，这人还是没心没肺得很，心实在是大。
这日，阿妩刚提裙走出院门口就传来消息，说是尚书府的人来拜访。阿妩愣住，迟迟不动。
跟在阿妩身旁的丫鬟嘀咕：“小将军病了倒没上门，能动了来做什么？”
“许是……婚期将近吧。”阿妩苦涩地笑了。
“怎么会呢！如今小将军变成这样，尚书大人还允许那小姐婚嫁吗？”
“休得胡说！劲凡哥哥即使变成这样，只要两人相爱便能接受，你怎如此狭义……”阿妩不满，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两个相爱的人不能解决的。
丫鬟：“……”奴婢明明是实话实说。
结果最终传来的消息应了小丫鬟的话，尚书大人委婉道明不愿再把女儿嫁给林劲凡，将军和夫人也理解便同意了，从此两家也并不相干，算是了却了情缘。
隔日小丫鬟替阿妩梳头的时候还沾沾自喜：“奴婢就说了吧，世间之事多是复杂，郡主还不信我！”
阿妩轻轻一笑：“此番是我错了。”可转头对着丫鬟的腰就是一挠，挠得丫鬟哈哈大笑。
“郡主……郡主别闹，奴婢不说了还不行吗！”
虽然听到两家不往来阿妩不该如此，但她心里的确沾沾自喜，于是好脾气道：“快梳，胡闹什么。”
丫鬟：“……”明明不是我闹的，坏郡主！
阿妩暗自欢喜的时候又满含担忧，劲凡哥哥该怎么办？
一脚踏入林劲凡房中的阿妩有些迟疑，她看到林劲凡无所事事在下棋，脸上并没有难过与不舍，到有些释然。
林劲凡抬眼看到阿妩，笑道：“巧了，我一人下棋无趣，阿妩快来陪我一起下。”
阿妩坐下：“倒没看出来劲凡哥哥难过的样子，真的没心没肺？”
“我的性子如何你不知？如今变成这样也耽误不得人家。”
阿妩不语，她就知晓是林劲凡怕耽误人家！
阿妩的沉默不语又心不在焉让林劲凡赢了两局棋，他不满：“下棋就好好下棋，想什么呢？”
这一问让阿妩立刻回了神，可阿妩又一步下错了地，林劲凡挑眉：“看到我太欢喜？不像阿……”
阿妩被惊吓似得站起身，脸上全是红霞，说出的话有些恼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然后提裙跑走。
留下林劲凡一人掐着下巴看阿妩越跑越远的背影深思。
真喜欢？
6.
这是阿妩第三次看见林劲凡喝醉了酒，他喝醉了不哭也不闹乖得很。阿妩悄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下一秒却被狠狠拍开。
“做甚？”
阿妩不语，只细细打量他，但他露出来的一只眼还低着，阿妩只能心里揣测他这是真醉还是假醉？
“茹茹？”突然林劲凡瞪大他迷惑的眼睛看着阿妩嘴里念得却是别人的名字。
“我是阿妩。”
“茹茹！”
“阿妩！”
“分明是茹茹。”
“不是。”
“如果你是阿妩，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别否认，我看出一点点了！”
阿妩蹲下身，抬头望他似醉非醉的模样，微微一笑：“是，阿妩喜欢你，我的心日月可鉴。”
“可是我……”
怕林劲凡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阿妩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然后急忙站起身跑开。
留下林劲凡一人眯着眼不满道：“阿妩好凶。”
其实我也觉得阿妩很好，可以相伴。
……
春节要到了，将军府正欢喜准备过节，前线却传来消息，林劲凡的二哥受了伤，暂时没有将军。这一消息打破了将军府刚刚有点儿热闹的气氛。
继小儿子受伤之后二儿子也受了伤，将军准备亲自应战被林劲凡拒绝了。
“父亲觉得自己能打赢？我先前待过，让我去吧，也算是给我的一只手和一只眼报仇。”
阿妩听他这么说瞬间呆住，又……又要上战场？身体吃得消吗！
于是阿妩跑到林劲凡房里，站在他身边，手绞着帕支支吾吾道：“可以不去吗？”
林劲凡宠溺般揉揉阿妩的发：“我是去保卫国家，是去做大丈夫该做的事情。”
“可我……”舍不得你去啊！
阿妩说不出口，只红了眼，泪满了眶，一眨眼就落下。
“哭什么？”林劲凡抬手为阿妩抹去眼泪：“如若你不嫌弃我，我此番打赢了胜战，凯旋而归便娶你，如何？”
阿妩愣住，万万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傻愣愣地回他：“怎……怎会嫌弃！你怎样我都不嫌弃！那……那我等你凯旋而归来娶……娶我！你别忘记了呀。”
“好，定不负你！”
“那我就要日日在城门口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归家？好嘛？”
“好！累了就回去，你在家等我也可。”
约定就此定下，阿妩在等他践行这个约定，等待的过程虽然漫长却很甜蜜。
阿妩每日都站在城门口，站一刻半刻然后回家，期间阿妩还每月都要往边关投递信件，然后等待林劲凡回信，这么一做就做了四年多之久。
四年时间，把阿妩从待嫁的闺阁小姐硬生生熬成了老姑娘，将军夫人时常感叹：“阿妩真执着，劲凡那小子回来一定要耍他几个冷脸才好。
”
阿妩回：“好。”
但等待的第四年冬日，阿妩生病了，寒气入体身体时常无力，脸色苍白，咳嗽时还能咳出血来。
这把将军夫人给吓坏了，但阿妩说：“我好好吃药就能熬过，才不会轻易倒下，我还要等劲凡哥哥来娶我呢。”
可她最终没等到她的劲凡哥哥来娶她。
边关传来消息：战事打赢了，可是小将军在给敌军最后一击时被他们杀死……
这一消息无疑是给将军府是给阿妩一个沉痛的打击，从此阿妩更是病得起不来床却还想着要去城门口接她的劲凡哥哥。
后来阿妩见到林劲凡，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阿妩呕出血，血花溅满了地，阿妩也倒在林劲凡尸体上，彻底晕过去。
第二年开春之际，阿妩终是没能熬过去，跟着她的劲凡哥哥一起离开。皇帝下旨把两人合葬，刻上夫妻二字。
阿妩离去这年，刚刚满桃李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