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深入地下

达希港神殿是一座庄严的建筑，它的四角上有四柱又细又高的对称塔楼，它们分别象征着神官们应该奉行的四大准则：坚韧，神圣，博爱和虔诚。它们分别对应着自我，世界，人民和神明。而柯里他们深入的这座塔楼就是一座神明塔，现在的他们已经深入地下，就要打开这座神明塔下深埋的秘密了。

　　“哦！是谁？！有人推我！”黑暗中传来菲利斯大呼小叫的声音。

　　“没人碰你，菲利斯，是你没站稳撞到了楼梯拐角了。”博契尔嘲讽的回应道。

　　他们自从进入这扇栅栏门之后，黑暗就迅速的将他们淹没掩埋，没有哪怕一丁点光亮。回头看来时的台阶，也完全看不到一点轮廓。他们就好像已经陷入到了世界的内部，抑或者，像是被人蒙上了，用来观察世界的眼睛。

　　当人的感官通道被关闭一种，其他的部分就会变得敏感起来，若有似无的潮湿空气，攀爬卷舐着他们的脚背。空气中弥漫着建筑上了年纪后那特有的气味，沉默带来压迫，寂静带来恐惧，黑暗带来慌乱。在这无尽的楼梯中呆的越久，这黑暗就仿佛像是拥有实体一样，从空中向他们压来。

　　终于，菲利斯忍不住开口道，

　　“博契尔大人，我们为什么不来点照明的魔法？”菲利斯凭着声音的位置向博契尔的方向问道。

　　菲利斯的话就好像是打破了什么结界，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黑暗仿佛稍稍退下了一点，给了人喘息的机会。

　　博契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魔法中关于照明的法咒其实相当多，或者说，很多么法咒其实他的施放效果，会自带照明。但是，实用派的博契尔少爷，对这些温和的法咒都不怎么感兴趣。如果什么时候，照明法咒拥有刺瞎敌人双眼的效果，他可能会迫不及待的要将它加入自己的学习列表里面了，但很可惜，现在没有。

　　“那种软绵绵的法术，我没有学过。”博契尔少爷说道，他对自己的偏科从来都是如此理直气壮。

　　“我以为你们信心满满的往下冲，是因为你们怕光亮惊到什么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让我们暴露。”柯里说道。

　　“不。”其他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柯里从袍子的底下，装模作样的摸索了一回，才从魔法空间中取出了一盏提灯。这也是博契尔开始时，一门心思往法师中找人的重要原因。法师有一个区别于其他施法者的重要标志就是，他们在开启自己的魔法之门后，会自带一个魔法空间，来放置自己的法杖。柯里在博契尔家的船上逃难时，几乎衣不蔽体的兄妹俩，却留下作为报酬的魔晶玫瑰，这让当初的博契尔完全在搜查上走了岔路。

　　那如豆的灯火，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周围人的脸庞。

　　菲利斯大呼小叫的说着柯里可真行之类的话，博契尔给了柯里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一段一直向下的旋转楼梯，周围的墙壁和台阶，都是由同样材料的石头砌成，那石头上面有着久远年代的纹路，和粗旷的切割线条。台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因为潮湿的缘故，变得有点黏腻不堪，这让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堆杂乱的脚印。博契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发出了厌恶的哼声。

　　“我觉得我们可能走的不是一条常规的路。”柯里看着台阶上那厚厚的灰尘，叹了一口气说道。

　　“怎么？柯里，你发现了什么？”莉娜在旁边问道。

　　“这灰尘太厚了，魔晶矿供应着整个神殿的运作，肯定有人每天要来来回回。那样的话台阶上不会留下这么厚的灰尘，这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而且，这个楼梯太陡太窄，恐怕也不适合搬运魔晶矿。”柯里提着灯靠近台阶，近距离看了一眼，他拈了一下手里的提灯把手，站起身来，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如果我们继续往下走，还是能到达目的地，菲利斯你觉得呢？”

　　这种时候，还是可以依赖一下菲利斯的野兽直觉的。

　　“我也这么觉得。”菲利斯点了点头，给了柯里肯定的答复。

　　“莉娜，你不是说知道入口吗？是这里吗？”柯里又问道。

　　莉娜看起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回答道：“我确实知道，不过......是600年前的。我在教化院的图书馆里面翻到一本介绍神殿的旧书，里面讲达希港的神殿就是在一个祭坛的旧址上，上面还画了古代祭坛的图像，位置就是这个塔楼的下面。最主要的是，上面讲达希港的四柱塔楼，有一座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面修复完成，另外三柱根据那柱塔楼的外形对称修建。”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墙壁，继续说道，

　　“神殿的建造，是由前代神官们的智慧与圣力凝聚而成，石材的年份都是统一的，但这些石头上都带着来自遥远过去的痕迹。”

　　柯里点点头，表示赞同，博契尔也仰着他的脖子，饶有兴致的说，

　　“随便放弃可不是贵族的美德，而且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才能发下隐藏的秘密不是吗？”

　　四人达成一致，继续向下探索。那旋转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一层又一层，就好像这座塔直接通往传说中的地心。随着这楼梯一路向下，空气逐渐变得越来越潮湿，地面也变得湿滑起来。有隐约的的滴答声，若有若无的传来。空气中铺面而来的水汽，挤占了空气的位置，让人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那水珠跟随着呼吸，进入到肺里，逐渐沉积，最终将所有的气管填满。

　　在他们要被这幻觉溺闭之前，他们终于转过了最后一道弯。无穷无尽的旋转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一团隐隐约约的蓝光在一道木门后面若隐若现。台阶尽头的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水，那门的底下就泡在那滩污水里面，已经开始朽烂，被青苔腐蚀的参差不齐。

　　“哦，这可真是，我们在泥潭里发现了宝贝。”博契尔语带嘲讽的说道。他掏出自己沉重的法杖，细心的给它上了一个漂浮魔法，让它不至于一杖杵到泥地里。他继续说道，“我将这个门的锁砸开，雷德主祭应该不会怪罪我吧，毕竟，它也没什么挽救的必要了。”

　　三个人做了请的姿势，博契尔大摇大摆的上前，那法杖就射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将木门击飞出去。那杖中射出的火球，非常明亮且强大，那门就在飞出去的瞬间，直接化成了飞灰，消失不见了。

　　柯里在后面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说道：“我还真是要感谢您的手下留情了，博契尔大人。”博契尔对于柯里的话，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想暴露，这是自己在柯里手中败北后，刻苦练习的效果。

　　“哇哦，这可真是，粗暴的法师，真的，博契尔，你比骑士粗暴多了。”菲利斯评价道。

　　“多谢夸奖。”博契尔也假笑着回应道。

　　柯里率先跳了过去，当垮过那道门的时候，他们才有了真的身处地下的实感，一个巨大的岩洞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它的穹顶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闪烁蓝光，高高低低难以看清它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它是那样广阔，四面八方高低不同的石台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再远处的景象，就像是蒙了一阵缥缈的雾气一样，辨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地面裂成一块块支离破碎的石台，扭曲成各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形状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们站在一个像是广场一样大的石台上，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半埋在石壁里的塔楼，这里的深度和广度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为这个远古的造物，震撼战栗。为他的深广，为他的庞大以及自己的渺小战栗。

　　“天呐！这可！这可！”菲利斯发出不可抑制的感叹，他的声音在这个庞大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明显。一阵阵的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仿佛把这个沉睡的岩洞唤醒。

　　柯里赶紧跳起来捂住菲利斯的嘴，菲利斯也意识到这可能惊扰到不明生物，配合的低下头，任由柯里捂着他的嘴。

　　不过，万幸的是，扑簌翅膀的声音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就消失不见了。柯里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着菲利斯的嘴，低声说道，

　　“小心一点，我们已经到达地下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众人点头，分头散开寻找线索，不一会，一本带着白色光晕拖尾的书飞到柯里面前，柯里抬头，果然看到莉娜正冲他招手。柯里走过去，莉娜低声跟他讲，“你看。”

　　莉娜的位置是石台的边缘，这个时候剩下的人也被莉娜的书带了过来。他们顺着石台的边缘往下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石台的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一条被支离玻碎的石台切成无数份的河流在崖底静静流淌，那崖底是那么深，但那条河流的存在感是那么的明显。

　　那是一条紫色的闪着光的河。

　　那条河将崖底映成一片明亮的紫色，你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发着光的并不是那流动的河水，而是紫色的河床。这是一条流淌在魔晶矿脉上的河流。

　　“真的是超乎我的想象，柯里。我没想到神殿下的矿脉，竟然是条河！”莉娜兴奋的小声说道。她还记得菲利斯刚刚的冒失，她努力的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这太美了！柯里！这是奇迹！”

　　柯里也很兴奋，他激动的点头，这种景象确实是世间罕见，那条河从魔法高度发达的神明时代流淌至今，就像是一条连接未来过去的河流，从中可以一窥当年的辉煌。

　　柯里勉强控制了一下心情，四处查探了一番，四人聚在一起，分享刚刚的发现，

　　“我们已经到达了地下矿脉，不过我猜，我们站的这个石台，恐怕就是这条矿脉被发现的地方。四周有大量的挖凿的痕迹，石台的边缘也都是敲打后的印痕，恐怕这条矿脉从发现之初，经过数百年的挖掘，才会形成这个悬崖一样的散落石台。”柯里说道。

　　“没错，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滑道，那里有一条标着向下刻度的标尺，每过一段会有一个石台，不过，那个滑道配套的矿车已经碎掉了。”博契尔说道。

　　菲利斯表示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他相信大家。

　　“莉娜，那本书上还说了什么？”柯里他们现在相信莉娜的那本旧书了。

　　“书上说，雕像就在源头，他说的应该就是这条河的源头，我们顺着河逆流而上，就可以找到那个雕像了！”莉娜说道，她的记忆力很好，对于她想记住的东西，总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我们现在就要想办法下到这个悬崖下是不是？”菲斯特问道。

　　众人还未来的及回答，那阵翅膀扑簌的声音突然又传了过来，而且声音非常急切杂乱，就好像它们被什么东西追赶逃命。

　　“吼！！！！”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响起，四人猛然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