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失去的记忆
阴阳怪气一阵的两人，吃完了饭后，就各自回到各自该呆的地方。
而姜俊则是一个人继续在庭院内练剑，整整练到后半夜才洗了个澡躺回地板上睡觉，而从盥洗室出来，吴良就不知道到哪儿浪去了，沙发上一点余温都没有。
静夜退去，天幕重新挂上了金光的色彩，旭海市的勤劳人民们纷纷忙活着，作为其中之一的姜俊，从菜市场购物回来后，替那两位贵客准备好早餐就去接着练剑了。
庭院内，呼哧剑音不断的响起。
他拿出了应付高考时的认真，看着剑光四射的光景，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中此时应该只有一件念头，那就是“练剑”。
从早上七点连续挥舞到九点，直到胳膊酸胀的实在抬不起来，这才放弃，把「祥瑞之剑」插在地上，选择喝杯无糖柠檬水坐一边休息休息。
而就在他思考着如何把圣剑的耍得像洛斯莉莉那般得心应手时，他的左耳边传来了一个似是捉弄人的笑声：
“就凭你的这点悟性，圣剑的美名都被你糟蹋了。”
姜俊白了嘴里正叼着烤土司面包的吴良一眼，嚷嚷道：“我这点悟性怎么了，明明我的剑术瞅着还行啊。”
“亏你还恬不知耻的说得出口，只有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都没有饱含杀意，就凭你这样的剑，能够杀死谁？”吴良小皱着眉头说道。
姜俊先是一愣，擦擦汗，抬起头：
“谁说我要去杀人了，练剑为了自保不行吗？”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一键三连后，吴良气的转头就走掉了。
但过了一分钟，走到拐角另一边的吴良越想越气，于是，停顿下脚步，中途便折返了回来，赫赫然冲着姜俊说：
“你听好，从今天开始，你赶紧给我把一些天真的想法给丢了，我不管你父母平时把你教育的多么的单纯善良，但是现在必须要在脑中记住一件事情。”
吴良交叉着双臂抱魔杖，凝视着他的眼眸，“那就是，面对来杀你的敌人，必须要毫不留情地杀死。”
听完吴良的话后，姜俊傻眼地吞了吞口水，与此同时，姜俊在不经意间还闻到了吴良身上的血腥味，虽然隔着点微润水汽冲淡的味道，但他还是能闻得出来。
再结合吴良半夜就消失不见的情况来看，不难想象，吴良是出去做什么了。
吴良见姜俊迟迟没有做声，轻叹了一口气，望向远方的抚下心来说道：“姜俊，你知道你我现在身处的和平年代，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才换来了么？”
“不是革命烈士们的牺牲吗？”姜俊摸着下巴，想也不想用政治老师传授的教条，迅速地回答道。
吴良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那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经过历史之书的推进，战争的恐惧种子深埋在人类的心中，由于畏惧更加可怕、不可测的未来，人类相比起彼此撕咬与啃食，更愿意相互合作与算计。”
“所以一直以来，恐惧才是最强大的敌人。
它总能轻而易举地能逼迫一个人放下武器、放下觉悟，放弃对剥削的抵抗，放弃对自由的渴望……活在这个世道中，只要有马洛斯体系存在的一天，我们是不得不承认总有人被淘汰、总有人被踩下去。
在这样的浪潮下，人类只会变得越来越听话，但凡只要有那么一个个体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特立独行，就会有人跟着去效仿，哪怕那个领头羊做的事是错误的。”
不知何时起，吴良的嘴角竟露出了有些寂寞又有些空冷的笑容，只是作为听者的姜俊，无法把吴良的话当做是社会失败者的践行词来看待，因为他的话语中饱含着分量。
甚至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吴良从兜里取出一根烟，拿起火机点燃，随意地吸了一口，平静的说下去：
“在战场上面对敌人，除了杀死和被杀死这两种选择外，你还有得选吗？即便有，那也是出现在战场之前。”
他吸着烟，走到了庭院立长着的那根大槐树前。
接着，眸光一寒，握紧手中的魔杖以雷霆神速般向前猛地突刺而出，只听得呼哧一声，这根足足有五公分粗的大槐树就被吴良手中的魔杖给直接贯穿到底。
然后，迅速拔出，任由木屑洒散于空中，而树干上却只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窟窿。
“从你能拿起圣剑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你需要的不是束缚，而是解放！”
姜俊看愣了足足有五秒之久，紧接着，他便像绝望了一般双手抓着头，白了吴良一眼，破口大骂道：
“解放你妹啊，捅什么不好，非要捅这棵树，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奶奶生前亲手种下的！你有病吧！”
“……”
吴良本想用点耍帅的动作想给自己的剑术做个收尾，但一看到姜俊一脸要吃人的凶样，瞬间萌生了退意，只得唯唯诺诺地说：
“那个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起码我的本意是为了你好啊。”
“滚蛋！”
姜俊踢了脚地上的石子，吴良吓得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一瞬间像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老虎的凝视。
之后，吴良便听话地耷拉着脑袋跑开了。
就在姜俊这心疼地用麻袋绑好这棵树受伤的位置时，身穿一件雪色短衬和齐逼牛仔裤的穆千雪，突然到访，像是要给他吹走诸多烦恼般，笑着打招呼：
“姜俊，我来找你玩啦。”
姜俊倒也没有立刻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拍拍手上的灰后，暗叹了一口气说：“今天能不能缓缓，我这儿还有剑术练习的课程还没完呢？”
“不成，昨天说好了的，今天陪我去电玩城。”穆千雪寸步不让。
最后拗不过这些牛人的姜俊，只得点头答应，换了件前两天穆千雪给他买的新式出门装，便陪着她快活了起来。
电玩城里，这丫头就好似着魔了一般。
不光在模拟车竞赛区开上了市区第一的成绩，还只用一枚硬币把一台老虎机里的钱都给赢了个精光，吓的工作人员还喊来了保安，说是怀疑穆千雪在偷钱。
在保安室里，姜俊自当是自告奋勇地挨个解释，遭了对方好一通骂，又把老虎机里赢来的钱全部还回去，这才他和穆千雪活着出了个电玩城的门。
“这些人真讨厌，是不是输不起。”穆千雪吸吮着路边摊买来的布丁奶茶，一路走着，一直嘟着个小嘴生着闷气。
姜俊下意识地白了她一眼，发出几乎是绝望般的叹息说：
“诶呦，我的姑奶奶，你是穆家千金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可知道在咱们平民圈，能用一枚硬币顺走整台老虎机里的钱的人，只有用两个字来形容……
那就是——开挂！”
“得亏着，这里只是电玩城，你要是敢在哪家赌场搞这出，隔天我就要被人送去卖器官！以后你只能隔着装有福尔马林液的玻璃瓶欣赏我的小宝贝了。”姜俊略有后怕地补充道。
穆千雪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没有选择回嘴，只是把喝了有一小杯的奶茶递到了姜俊的嘴前，好通过分享甜蜜让他稍微消消气。
由于过于愤懑，姜俊索性是一口气就把奶茶吸了个精光，一点都没给穆千雪留一口。
结果，气的穆千雪还在他手上轻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两人走到前方的人民广场，找了个干净又不易被人打扰的椅子坐了下来，屁股还坐热，穆千雪就不知从哪儿变出的一沓文件递到了姜俊的手里。
“这是你之前在罗博森医生那儿得出的诊断报告，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姜俊接过这沓文件，翻了翻，虽然写了一大堆让人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但最后一张上下方有一个总结，起码写的很清楚——
「最终诊断得出，该……确认为刺激性失忆的症状。」
罗伯森医生是医学界里小有名气的脑神经科和心理学的医生，也是姜俊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当然能被这样一位名医有幸诊断治疗，多亏了穆千雪的帮忙。
“看来我五岁那年消失的记忆，是真的失忆。”姜俊合上了文件，忧愁地凝视着地面。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他的脑子就好似有一条电蛇在蹿来蹿去，将他好不容易要想起来的事情给全部打散，支离破碎的。
穆千雪用手指戳了戳他那僵硬已久的脸颊，绽出灿烂的笑容说：
“别愁眉苦脸了，说不准，你忘了的没准是孤儿院里的不好回忆，你想想普通人要忘记痛苦的过去，都多么难做到，而你轻而易举地的就得到了，这反过来不是一件好事吗？”
“你这安慰人的技巧，有时候还真的挺烂的，不过，千雪，还是谢谢你。”姜俊心生挫败感，一脸轻松的说道。
“咱们俩谁跟谁嘛，别客气的啦。”穆千雪吐了吐舌头。
应声沉默，大约过了五分钟后，穆千雪率先开口道；“姜俊，其实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也怕你误会所以一直没告诉给你听……”
“我知道，是有关于你是‘结社投资人女儿’的事情吧？”姜俊傻兮兮地笑了笑。
穆千雪双眼圆睁，不敢相信的同时，眸中更是掠过止不住的惊讶之色：
“你知道了？”
“吴良已经告诉过我了。”
即便是把队友出卖了，姜俊心里反而没有愧疚，依然保持着微笑:
“你放心吧，那孙子也没说啥，而且就像你之前说的，咱们俩谁跟谁嘛，你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听到了对方恳切的信任，穆千雪眼眶不禁有些湿湿的，心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暖意，仿佛是被露水浇润了田地。
这些年来，穆千雪对他的好，姜俊一直看在眼里，作为朋友的她处处护短，有时候虽然有点过，但也掩盖不了她对他的那一份真心。
况且这年头，能遇上一个真诚待人的知己又有多不容易。
确实很多时候，他跟不上穆千雪的节奏，被牵着鼻子耍也是常事，但至少她一次也没有害过姜俊，也是不争的事实。
从未推心置腹，两人却早已建立起了远在理解之上的“无条件的相互信任”。
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是这般中二的他没有被欧阳飞、周恩泰、碧娜这些人从精神层面上给毁掉，还能活着保有一份尊严，都是多亏了穆千雪。
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有尊严的活着，都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而姜俊一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后，二不是什么高端型人才，还能健健康康、扬眉吐气地成长，真的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穆千雪的功劳。
也许是姜俊今天的一番话扎扎实实地戳中了穆千雪的心坎儿，这丫头最后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家，还打算留下过夜，这就不得不让姜俊觉得这间屋子算是越来越拥挤了。
掰开手指头数数，一个是异世界宫廷魔法使，一个是千年结社的魔术师杀手，现在又加上一个魔法禁书的习得者，另外还有一只创造出一整本自嗨魔书的中二少年……
仔细想想，这一屋子早已满是妖魔鬼怪了。
在餐桌上，看着他们一起笑呵呵地享用着美食，谈着各自的趣事，编织出短暂的幸福。
淹没在这份满足中，与充实相对的，姜俊的心中越发感到了焦躁。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些都是姜俊最重要的人，他们保护着他、陪伴着他，更重要的是，他们尊重和理解着他，所以哪怕是那段“失去的记忆”牵连着梦中那一直原地展示的“绯红世界的命运齿轮”……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辈子都不要触及到了曾经与他擦肩而过的那段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