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挥舞银剑的宫廷少女
十分钟前，姜俊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公园椅子上。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没成想居然碰上了这么如梦如幻的场面。
猛然砸如眼中的，是一位红西装男子和白西装男子——
他们面露狰狞，背挺的如标杆般笔直，刀削的眉下，那两双碧蓝色的眼眸相互对视，仿佛是在彼此观察着对方，这个瞬间一过便会大打出手。
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成年人打架，那么姜俊或许还不会选择躲在树后面……压低呼吸声偷看。
白西装男子凝瞳一抬眉，他的身边便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多到数不清的白鸽。
至于那个先前和姜俊有过交际的红西装男子，更是浑身散发出了暗红色的阴郁气息，萦绕在身边，就像是邪气样的雾一般。
他表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静静地看下去。
“你的乌灵魔术·白鸽信使，就连第三阶位的本源都没有突破，光是这种程度就能用来对付我？”
愚者塔罗牌魔术师“巴·沙·卡”，红色袖口微微一扇，用称赞中带有几丝调笑的口气说道。
邓尼兹没有立即作声，反而是抓住机会，立刻念动言灵，遣令白鸽进行攻击。
“圣神苏尔特，终结黄昏的造物主，恕下暂借您的力量、您的使徒，来消灭眼前忤逆您无上意志的敌人。”
言灵咏唱一结束，白鸽们的振翅声，更加地响鸣。
白鸽们开始分裂，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四只变八只……以惊人的速度几何倍疯狂增长。
它们盘旋于巴·沙·卡的头顶、他的眼前，进而遮蔽了他视野之中所能看到的天空。
「这是什么神仙技术？白鸽无限分裂？」
躲在大槐树后面的姜俊，无声的咕哝着。
此时此刻，他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而且眼前的这一幕，不真实到他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飞旋数秒的遮天白鸽群朝着巴·沙·卡扑杀过来。
它们白色的眼瞳中，时而闪过猎杀的异光，一如是要将阻挡在它们眼前敌人的身体给撕咬、戳穿一样。
然而巴·沙·卡完全不为所动，他面对着漫天的白鸽，只是轻轻地一挥手。
这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吓到心脏停止的白鸽群，便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了黑压压的阴影一般……
在眼前恍然消失了！
姜俊缩了缩脖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想把这一段史诗级的画面给抓拍下来，但现在他没这个闲心思，他开始满脑子想的是如何逃走。
毕竟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啊！
可笑的是，他的双腿被吓软，尤其是在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有种浑厚压人的寒意后，他的身体便哆嗦不已，此时更是难以动弹。
“魔术师们的战斗，阶位魔术的掌握还决定我们体内呼应魔炁的水准，像你这种程度的魔术，我都不需要发动魔术，单靠魔炁威压就可以碾碎掉你的把戏。”
巴·沙·卡随音抬头。
光是他的一声呼吸，便让人心头一紧，很难想象接下来，他会做出些什么。
“邓尼兹，倘若我是你，就会在绝对的力量与等级差面前选择有尊严地自裁，偏偏你负隅顽抗，难道你想要临死前最后疯狂一把吗？”巴·沙·卡对邓尼兹的举动产生了好奇，下意识地多问一嘴。
“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前的挣扎而已，顺便也想试一试，我到底能对你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现在看来不过是我傲慢了。”
邓尼兹轻叹了一口气。
刚刚的那一下被对方称呼为“把戏”的魔术，就已经用光了他体内一大半的“本源魔炁”，他也知道只要这位愚者塔罗牌魔术师一出手，他将不再能活。
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鸿沟之深无法跨越。
所以，与其邓尼兹再做无谓的抵抗，倒不如将遗言与心声一次性吐露干净。
巴·沙·卡慢慢地凑近邓尼兹，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一抬手都可以触摸到对方鼻子的距离：
“邓尼兹，虽然你是个叛徒，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有骨气。
在我魔术师生涯中，我杀过很多不愿意为了结社继续效力的魔术师叛徒，他们在死前为了苟活出尽了丑态，唯独你不同。”
“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卑微的蚍蜉，只配成为白鸽口中的食粮，空有信念，却没有力量，还妄想着能用上自己的一切来改变些什么。”
邓尼兹仰头长吁，紧握的双拳终于松摊了开来，内心也变得十分的平静。
“你不是蚍蜉，只是你不懂得用你的愚蠢伪装好你的野心与直率，我为你感到可惜，邓尼兹·乔纳。”
巴·沙·卡用手握住十字银坠，做了一个虔诚的祷告手势。
邓尼兹用衣袖擦去了额角的冷汗，望着天边的那一抹猩红，促狭地笑道：
“别多废话了，愚者，神已经尝试在召唤我了。
在魔能复苏之月将近的这段日子里，想必你这位‘二十二’之一的塔罗牌魔术师大人，还有很多任务要忙，那就快点了结我的性命，再给你的灵魂添上几条罪孽的锁链，也算是我最后的使命了。”
说罢，他便揽开了双臂，像是迎接拥抱死亡般，将自己所有的致命部分都敞开给了那位杀手。
巴·沙·卡眼帘微垂。
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觉悟后，他抱有着对邓尼兹最后一丝敬意，将手爪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心房，贯穿了胸膛，粉碎了骨头，刺断了神经、血管，就这么简单又粗暴地捏碎了他的心脏。
而后，嘴角含血、双眼布满红丝的邓尼兹，身体晃悠了两下，宛如被砍倒的大树……无吟着倒去。
死去的那一刻他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是终于从罪与恶的厄水之中解脱了出来。
但在另一个躲在树后的少年看来，毫无疑问，这是杀人现场！
这一刻，姜俊被彻底吓到两眼发昏。
数度嗅到空气中飘忽着的血腥味，再看到红西装男子用手捅进对方的身体，以及满地的新鲜番茄汁，这哪里还不明白，赤裸裸的凶杀直播啊！
呸，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把关注点摆的那么刁钻，赶紧报警呐……
反应过来的姜俊，双手颤颤巍巍地按下了“110”，然而就在他拨出之时，他才发现，手机压根没有一格信号。
他放下手机，无声噎了口口水，绕过大树的纹轮，看到巴·沙·卡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一个装有紫蓝色烛焰的小瓶子。
“圣链液，应该能够洗刷你肮脏不堪的灵魂，愿你化作回归大地的养分，重新滋润这个主神恩赐人类的世界。”巴·沙·卡依然用着魔术师界统一的语言·如尼语，轻声淡述。
说话间，瓶中的烛火晃动了两下，紫蓝色的汁水顺着瓶口滴落到邓尼兹的尸体上，纯露蒸发的须臾，犹如光点扩张般，闪灼着诡异光泽的苍焰迅速将邓尼兹的尸体吞噬。
没有任何焚烧的焦味，只有一股茉莉香扑入巴·沙·卡的鼻中，仿佛这是能洗涤一个人灵魂的沐浴清香。
沉醉其中，他的眉毛不知不觉舒展了开来，心情也变得格外的宁静。
才两个眨眼的功夫，邓尼兹的遗体便不留一丝焚灰地彻底消失在了姜俊的眼前，地上更是连一丝焚烧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可谓是真正的毁尸灭迹。
这一刻，姜俊心里清楚的是，就算他报警成功，也或许抓不到什么把柄和证据帮助警方去指证这个男人，更何况他们都是两名外国人，刚死的那个人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归为虚无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姜俊喉结不断地滚动着，眼下他能做的，就是活命，只能逃！
他奋力地锤击了一下他那该死的大腿，试图迈开步伐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也只能这样。
但恰在此时，一声令人绝望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让他感到了热水沸腾般的焦灼。
“你都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到了现在还不打算逃么？还是说，我单纯地小瞧了你的野心，躲在树后面的‘偷窥者’先生。”
巴·沙·卡一挥手，掉在地上的长袍带，再度飞到了他的肩膀上，重新成为他的装饰品。
双肩犹如是被巨石压着，从对方冷冰冰的话语中，怔怔一抖的姜俊算是听明白了一点，只要对方一现身，他有可能立马会死得悄无声息。
“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直接过去找你了。
相信我，假如你乖乖出来的话，我还会给你留一些说忏悔遗言的时间，但是你不识趣，那我只能直接代替主和神给你下达惩罚了，当然，代价是你的生命。”
巴·沙·卡压沉嗓音，用饱含杀意和煞气凛然的话，不断地刺激着躲在树后面的姜俊。
而短暂的寂静后，巴·沙·卡将目光瞅准那边的槐树，继续说：
“怎么了，你还在假装并不存在吗？”
突然树后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巴·沙·卡就地惊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向那边，待他走到树后，探下头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不断在自动播放最大级音铃声的手机。
然而，姜俊并不在那里。
好机会！
趁着错位视角，早就伏在大树另一侧的姜俊见时机成熟，立马往巴·沙·卡的背后方向拔腿就跑！
拿出在高中体育测试时百米冲刺的最快速度，疯狂地摆臂疾跑，他向着前方……往那个人最多的方向奔去。
但……
“往哪儿跑呢？”
巴·沙·卡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犹如是刮过一阵戾风的神速，他在这风稍稍停滞之际，便掠出了这整个人影。
接着，寂静破碎，姜俊的理智也差点随之崩盘。
一霎之后，肺部涌地冲入了一大口凉气，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的他，立刻往反方向撤跑！
出乎意料的是，巴·沙·卡又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衣摆轻荡，那块肩布在风中飘曳着，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而这时，姜俊的额角一珠冷汗滴落了下来，见逃跑无果后，他猛地举起双手，说实话，他自己也很纳闷为何就突然投降了呢？
明明面前就是地狱……
“大哥，饶命啊，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惶然之中，他将眼睛微微眯出一条缝，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命运之神可真爱捉弄人，想不到居然是你，心中没有信仰的小伙纸。”巴·沙·卡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姜俊小瞪着对方，心瞬间直坠入谷底，而举高的手势依然不落。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穿过「屏蔽结界」来到这里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并非一阶魔术师，明明你体内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魔炁反应。”巴·沙·卡面带着可怜又同情的神情，摇叹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想回家！”
姜俊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刻意地拉高声音，目的是为了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好借助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来让这个杀人凶手束手就擒。
不过周围依然很静谧，静到回音荡荡，像是处在隔音状态MAX的录音棚中，更像是身陷于凝缩着恐惧与噩梦的异空间。
总之周围出奇的安静，静到莫名的恐惧僵住了他的身体。
“小伙纸，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幽默，没想到你还挺讨人喜欢的。”
巴·沙·卡目露笑光，缓缓地朝他走近，“我们魔术师都有着张开「屏蔽结界」的能力，只要借助我们体内的魔炁，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巴·沙·卡瞬间将魔炁聚集于手上，陡然一放，那砰响的暴雷声，吓得姜俊愣是后退了两步。
“在结界内，一切通讯电波都会被阻断、一切具有动能体征的生物都会被隔开，这是只属于我们魔术师的小天地，所以就算你拿着手机也不能成功报警，哪怕你放声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巴·沙·卡嘴角扭曲，将手机重新丢给姜俊后，开始夸张地摆开双臂。
“所以，你还有什么忏悔遗言吗？”
巴·沙·卡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靠近了姜俊，将还黏着邓尼兹体内鲜血的手爪，悬停在他的胸膛前，也就是心脏的那个位置。
“别别别！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呢，比、比如……我入伙！
你看我不光相貌不凡，而且声音也动听，端茶、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深受广大富婆的喜爱，绝对是居家旅行、犯罪集团最想要的一个好跟班呐！”
为了活命，连人类的尊严都可以舍弃的姜俊，眼眸莹润，语无伦次的说道。
巴·沙·卡眼皮落下，轻轻一叹：
“不是我不想放过你，要是你体内要是残存有一定量魔炁，我也想放你一马，把你收为我的‘魔术师随从’也不是不可行，但眼下的你……真是可惜呀。”
早在先前，姜俊就听不懂也看不懂对方的一言一行了。
尤其是什么“魔术师”、“屏蔽结界”、“魔炁”这类的东西，好像是他童年时代看着中二小说里常出现的设定。
若是平常，他一定会放声吐槽…
但看着眼前的这位杀手先生，却意外地觉得这些东西很是恐怖。
“我个人呢，也很讨厌杀普通人，但结社的铁律就是这样，不能让跟结社无关的普通人知道我们魔术师的存在，要怪就怪你看了你不该看的东西吧。”
巴·沙·卡眸露寒光，叨完的刹那，猛地抬起比狼还尖锐凶狠的手爪，二话不说便刺向姜俊的心脏。
这个瞬间，少年含泪着闭上了眼睛。
过于害怕的他下意识地忘记了二度逃跑，一片黑暗之中，他只觉周围一切仿佛都迟缓了下来，思绪飞快地转起，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的疑问。
从前天开始这就怎么了，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女，莫名其妙拿着魔法学院的邀请函…
…而今天穆千雪居然施展了他曾经一直追求的魔法，遭遇了两次绑架，就连在公园里散个心还能碰上杀人现场，现在还被自称什么魔术师的杀手要杀死？
这叫个什么事？老子还不想英年早逝呢，拜托谁都好，谁来救救我！
就在愚者的乌灵狼爪……即将刺触到姜俊胸膛的那一刹，他耳边的另一侧忽然响起一阵戾风声。
紧接着，对方的手便被一把细长的西洋剑给猛地弹开。
爪牙与剑刃相互碰撞，竟然发出了一阵铿锵的金属碰撞声，违背了科学的原理不算，还一度迸擦出火花，刺辣辣地落在他的脖皮上。
“什么人？”
巴·沙·卡眉头一蹙，踉呛地被这强大的力道逼退了两三步，他用意念强运起魔炁灌至双脚猛踩住地面，才把着这游荡在他体内的剑力余悸给遣散掉。
“千钧一发呢，姜俊先生。”
月亮从密布的云层中探出，那一缕洁光照过她俊艳的侧颜。
一位金桂色长秀发的少女手握着一把轻巧又细长的银色钢剑，横立于他的身前，像是上帝派遣过来的守护使者一般，出现在了就差一步要去向阎王爷那里报道的姜俊的面前。
“你是？”
姜俊的瞳孔极速收缩着，诧异片刻，他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女是谁，那个绑走他第一次的神秘小姐。
就因她的出现，才逐渐将他带入了不可思议的世界中。
“还好莉莉先前在你身上，偷偷施加了一道魔法，也多亏了它，莉莉才能及时感知到你的危险并赶过来。”
洛斯莉莉灵指一轩，姜俊的胸口处忽然闪起了青釉色的鬼光。
他顺着泛光方向，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符文，闪耀出幽幽的光芒，仿佛是在时刻提醒着他有危险一样。
他一脸呆然地沉头凝视着，用近乎绝望般的低沉碎声，嚅嗫道：
“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少女持剑一舞，回眸一笑，用甜美到无需质疑的笑容，用能够抚慰万千悲伤人心的话语，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