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绯红世界的命运齿轮
那是一个硕大到足以覆盖天空的古铜色齿轮。
它在转动着，它在悬空着，发出“硁硁硁”的声响，在天阴十界的冥河，漾在那灰雾飘淡的水中，于弹指间，奏出了命运的交响乐！
所有人都看见了，并且听见了。
这一刻，姜俊笑了，穆千雪笑了，谁都笑了，看到了那个齿轮出现的瞬间，谁都不能自已地笑了。
痛痛快快地笑了。
其实人一直都很简单，想要活下去就要去赚钱，想要治疾病就要找医生，想要不饿死就得吃东西，想要报血仇就得下狠心……
而人心之所以纯粹、人性之所以经受不起考验，恰恰不就是证明人在各个阶段都有着比神更多的领悟，不是吗？
……
那一瞬间，郊区的老宅，姜俊的卧室，骤然有极其恐怖的魔力波动奔涌而出！
崔斯塔应声赶到，眼眸中映出的光景，让他终身难忘。
燃烧的光片，犹如漆黑色的雨点般洒“亮”整个房间。
一本书悬飞在空中，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是源自于神？还是恶魔？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无数空白的书页疯狂地翻动着，直到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铭图……
紧接着，它发出了空灵的指引音：
“主在召唤我。”
话语一落，象征“希望”的黑色光焰，卷带着这本魔书化作一道漆黑的流星，冲破窗户！
飞上云霄。
私闯民宅的SMF士官崔斯塔看到这一幕后，整个人呆立在窗口几乎是笑傻了眼，因为害怕、因为不真实，也因为兴奋，所以他笑了起来。
不过更重要的是，崔斯塔看着满地的碎片渣子，总觉得得有人把这窗户给修一下。
飞上旭海市上空上千公尺的「七星魔能全书」，褪去了身上的漆黑，无数的星光好似漩涡般不断地聚集过来，铭刻“七”的永恒。
最后的末页，十五条本源途径终于变幻出原有的全貌，显露出了它的庄严轮廓——宛若茂盛的大树图案，十五条分岔、十五条分支，最终通向同一个终点，那便是人类意识的彼岸。
——魔法的尽头。
无数的希望在疯狂地碰撞着。
接着，“仪式”开始！
一张张书页在黑火中焚烧至虚无，余烬落入夜风，再度回归于混沌，像是要燃烧掉它们的生命，如同是回应骑士王的誓言般……回应着姜俊的期待。
漫长的岁月里，它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不同于“初心”和“祝福”前两本魔书，这第三本“希望”一直就是作为姜俊对美好的期许而诞生出来的，作为报答，在那轮绯月之下，献祭出它的全部，重新回到主的身上。
燃尽书页的霎那，一股足以遮天蔽日的漆黑能量，撼动了一方天地，撼动了远在七天之上的神灵！
那是庞大的魔力，宛若潮汐一般的海量。
嘭！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畅，一阵暖流淌遍全身，感觉体内无论哪处都充满了力量，仿佛此刻的他，在穆千雪的注视下，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一切。
趁着这种奇妙的感觉还在，于漆黑色与金黄色的光辉共舞的夜空之下，姜俊念动了“初心”的神咒：
“漆黑之中，两声铃悦的微笑。”
“是什么脱去了我对渎的偏见，又是什么洗净了我对祂的憎恶？”
“神从不宠爱人民。”
“带给世间希望的光芒，终究是人的善恶轮回，他、她、它！皆是拯救了我的天使，神圣的祝福、极致的天性、时间的刻印，他们将助我亲手推动永恒的命运齿轮！”（注：这里引用了三位一体的概念。）
天空劈下一道惊雷。
黄金的圣枪，发出了撕裂大地的鸣啸，但它清楚地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像是要宣示，像是要下达审判的憎恶：
“罪人！”
姜俊熟悉这个声音，也清楚这是第一次在神殿里，他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质问上帝时的回应。
他曾经是平凡的，正因为平凡到可怕，才迫使自己赋予自己本源的形态——
「绯红世界的命运齿轮」
那是三垯纪元之中，世界一直所缺少的唯一一个零件，也是虚伪之神们丢弃的东西，只要缺少了它，人类就是神肆意玩弄的工具，因为人类缺少了对命运的掌控。
三千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被命运选中，不是人类都没有这个资格，而是从来没有人能真正触及到命运本身。
只有亲手创造出尽可能多的不可能之人，才能触碰到它。
而那个人便是姜俊。
因此，他从来不是被选中者，而是选中命运的人。
魔书，不过是他在阴差阳错下创造出来的圣物；魔力，更是他在无意识之中创造出来的力量……就连拯救了他心灵无数次的人都仅仅为偶遇。
当然，这一切都是偶然，但偶然与偶然相加，也就成了必然，正如同九大律令中的第一律令“因果律”一样。
所以，他又是幸运的，在听到那声“罪人”后，咧开嘴笑了，并放声呐喊：
“信仰就该回归信仰，神就该待在属于神的地方，我们的世界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我也不是你们的孩子，更不是能被你们轻易污蔑的罪人，我是你们的仇人，给我彻底消失吧，
神！”
咒语与雷赫，一道浮空而起，黑光激射的瞬间，十界天阴再度回溯，那层层冥河的灰水，平如镜面，没有荡起一丝乱波。
处决的圣枪，终是贯穿不了纪元的顽抗，最终被这位少年的善恶信仰所击败，直至被推出……
被粉碎。
伴随着圣枪哔爆成数亿的光辉，“命运齿轮”顺向天阴的十界冥河，缓缓升上了虚空的正高位，那轮绯红的满月……
与断裂的圣枪一起，支离破碎，随风而散。
狰狞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能从其中看到无数的齿轮和装置，它们像是在转动着，等待着这个齿轮回归。
如同是被灰雾所遮掩住，缺少了重要零件的大时钟，如今正式拨开它的全貌。
最终，它啮合上了那块空缺，重新接续上了世界的这个大型机器。
拼图一经完整，天空变幻成了真正的天空，彻底阻隔了神与人界的关联。
破碎的绯红，也终于恢复成了真正的月亮！
皓月之下，旭海支部SMF的大队长李煌脚踩着「华兹」，感受着夜风之中那充裕到爆表的魔能，任由猎犬服的衣摆染上姜俊漆黑的本源之力，他依然开心的笑着：
“最后的残缺终于被填补，千年了，长老们，你们看到了吗？这个世界完整了！
你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上帝果然是一直从我们人类之中诞生的！！”
纵情大笑，十二颗引力波科技的结晶，「华兹」，在无垠的夜空蓝图下，细小的纳米装置们……
闪烁出了苍青色的光芒，更映出了李煌由衷的喜悦。
……
静静地看着那轮焕然一新的正月，U.K淡下了笑容，摇叹道：
“想不到，他真的做到了，这一切……亲眼见证下来，还真是比拍史诗电影还玄乎。”
亿森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处大楼顶层，腹诽出声：“这下，是彻底没法做朋友了，看来得找他说明一下才行。”
说罢，亿森单脚猛踏地面，彷如人肉导弹般，忽地直射上空。
而U.K则是当场吃了口巨大的爆炸，石砾飞溅，烟尘滚滚的同时还能看到地面有好几根钢筋飞出来的景象。
“咳咳，这混蛋，真是个吃了火药的疯子，每次要飞也不提前打声招呼。”U.K用仅剩的右手拍散了周围的灰尘，不留余力地骂道。
格雷少见地点头发出“嗯”声。
不过，U.K在发发牢骚后，便停止了。
没有继续抱怨，反而是从怀衣侧取出达菲儿手记的后半卷，看了一眼上面，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并发出如是的笑语：
“朱丽莎结社长啊，朱丽莎结社长，真不愧是你，连神隐藏的真相，都被你窥探了出来……哈哈哈，果然比起命运之人，你才是让我感到害怕的怪物呢。”
手记掉落在地上，如今，它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在被圣火焚烧的时间轴里，风儿卷过那么一小节，上面留下了这么一段话，同时，是被神刻意抹除掉的一段内容——
「一切的混沌之初，是人类创造了神，并非是神创造了人类。」
……
烟尘淡去，亿森从姜俊身后现出原形，他刚想打个招呼。
一记青光，陡然从他的左侧闪过，像是斩开空间的一道光痕，好在亿森直觉敏锐地缩了下脖子，不然这一剑准能要了他的命。
等到那莫名的虚影掠出轮廓，亿森才认出了这个女孩。
金砂般柔亮的长发，月光濡湿了发丝。
她便是洛斯莉莉，一直都没被结社证实身份、来路不明的散修魔术师，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一直都在这里保护着这两个人，就是为了防备魔术师们的偷袭。
亿森见洛斯莉莉欲要再度挥剑，立即摊开手，喊停道：
“住手，停停停！我不是来打架的。”
听到这话的须臾，洛斯莉莉依然没有停下她手中的剑。
伴随两记弧光闪起，亿森终于来了脾气，只见他一个反手转身，在高速的移动轨迹中，抓住了洛斯莉莉的手腕，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圣剑。
“都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还一个劲地砍我，跟着他的年轻人难道都这么冲动么？”说着，亿森一把丢开了「祥瑞之剑」。
姜俊喊停了洛斯莉莉，皱着眉，对亿森说：
“你来做什么？”
“只是来做饯别，同时也送你一个善意的提醒。”亿森眸露笑光的说道。
“你应该清楚，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从今夜开始，你们魔术师结社便是我一生的敌人。”
见姜俊明明消耗这么大，还不乐意扯下嘴硬的姿态，亿森轻笑道：
“我当然理解，也非常清楚你的觉悟，所以我才来送你几句话。”
月光闪过他的眼轮，漫天的星辰绽出了璀璨的光芒，亿森轻步轻走，富有节奏感的说：
“魔术师结社在这个世上运转了千年，我们的势力早就遍布了全世界，你想要灭掉我们，光有力量和才能是不够的。
你要有属于你、忠于你的信徒们才能与我们对抗，你要清楚信仰与信仰之间的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对一群，也不是一群人对一个人，而是浪潮对浪潮。”
“我期待着你，也由衷地佩服着你，因为你不像邓尼兹·乔纳那样空有迷茫……
确实，结社庇护了当年罪孽深重的我，但我清楚，一个光明的未来是容不得结社这样的黑暗继续存在的，结社不是什么月亮，也不会一旦消失便让潮汐不见。
我们顶多算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漆黑星星，只需要把我们打散，秩序的光芒便能重新回归人间。”
亿森的头发被夜风吹动，眸中带着期许。
每一句话都是理解，每一个字都是等待，他等待着有那么一天，他能看到姜俊能覆灭四大魔术师结社的光景，看到自己死在姜俊手下的画面。
接着，亿森背过身去，落下一句最后的离别：
“还有，你干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