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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 散伙

洗漱之后,换掉了职业套裙和高跟鞋。穿上黑色短袖T恤和烟灰色牛仔短裤和人字拖,看上去悠闲散漫。她惊讶地发现之前合身的牛仔裤居然有些宽松。她恍恍惚惚的走到电子秤上。果然体重下降不少。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一回学校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虽说饮食上不太规律但也算得上少食多餐。

  如今这大学四年也快结束了。她以前哪里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活能过得这么忙碌充实。

  可明明那么充实,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她也知道,让自己心里空出来的是什么,缺的是什么。

  只是自己不愿再提罢了。

  她一边下楼买包子一边百无聊赖地回想她在车上做的那个梦。

  可怎么想怎么也想不起。只记得场景很模糊,很混乱有很促狭。她拼命的想从那个世界抽离出来,却无可奈何。其实那个梦没什么意义,也不是非想起来不可,只是她闲得而已。

  她想的太认真以至于包子铺老板问她要什么馅儿时,她随口一指,买了一个她最不喜欢的芹菜猪肉。

  走远了一点,她才只咬了一口,还来不及嚼就被芹菜味呛得吐了出来。

  “你也不爱吃芹菜?”

  森苇听这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还愣了一小会,转身一看。居然是郭佳阳。

  似乎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她应该也再忙毕业的事情。说来她们俩也没必要见面,不熟。

  她美丽如初见。只是那一头秀丽的黑色长发,染成了深栗色,只是初见她时,她优雅得像黄水仙一般神秘朦胧,隐约有种收敛着的妩媚。

  如今的郭佳阳发尾微卷,化了华丽的妆,酒红色的吊带抹胸裙。看起来成熟又风情,知性又性感,宛如一朵绽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穿得如此正式优雅在学校里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为学校增添一抹浓郁的色彩。

  今天学校有毕业舞会,她在回宿舍的路上就看到了好多穿着西装、小礼服的男生女生。她打扮得如此精致,想必就是去那儿吧。她不由得为今晚的女生担忧。有郭佳阳在,谁不是陪衬呢。

  “你闻出来了?”

  “味道挺大的。”郭佳阳说。

  “怎么?您也不喜欢?”森苇挑眉带笑问她。

  “是。看样子咱们喜好差不多。”

  森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竟觉得她是故意的制造一语双关的意境,笑了笑说:“不,挺不一样的。”

  看了一眼她过腰的卷发,眼神散漫了一会儿:“比如我就不太喜欢长发。”

  郭佳阳没懂她的意思,她是想表达她和她喜好不同,可为什么要说不喜欢长发。不喜欢干嘛留一头黑长直,又不染又不烫。

  只当她这人说话本来偶尔就有些无厘头。

  郭佳阳去哪里知道她那些小心思。

  初三最后一学期,因着中考要体考,学校从初三的第一学期就终于开始正式体育,各科老师不占用体育课不说,连以往学年每周只有两节也增加道每周三节,大课间,初三生倒是不用做体操了,却得围着操场跑到广播体操结束。

  初三一开学的九月,正是秋老虎时候,跑着也越发热了。

  初中正是小女孩对美、打扮过度注重的时候,大多数还是都会选择留看起来飘逸柔美长发。

  一部分长头发的女生都第一次觉得长发有些累赘,闲聊时还提过羡慕森苇清爽地齐耳短发。

  森苇一向会说好听话:“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嘛。”

  虽然学校没规定女生要不要留短发。但森苇一直自觉,头发只要一过下巴颏就会自己去剪头发。

  森苇初中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白白净净的,再配上那么一个短发,一直都挺显得稚嫩得很。

  “束小羿,我今天先走啊。刘叔来接我去剪头发了。”

  束羿侧目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又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不是挺短的嘛。”

  袁立然挤过来等他一起回家,搭茬:“这段时间班里姑娘们怎么都这么爱剪短发。小束,你喜欢长发多点,还是短发。”

  “我自己喜欢留短发。”

  袁立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女孩子!女孩子长发好看还是短发。”

  束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索:“长发吧。”

  “怎么有种儿子长大能找女朋友的感觉。”

  “占谁便宜呢!”

  “方便问一下人短发姑娘怎么得罪你吗?”

  “犯得着得不得罪的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难道理解不了嘛。”

  这句话倒是真的,他一直觉得自己身边亲近的女性都是短发。难免会产生些许视觉疲劳,他好歹一个正常少年自然会有自己的审美标准。

  还没走远的森苇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些便靠在门后,轻轻将已经长到下巴颏的头发掖到耳后。

  回想起看火影忍者的时候她问束羿抛开性格、戏份不谈觉得里面那个女性人物好看时,他也只说了山中井野。

  结果第二天,森苇发丝未短。

  束羿倒是一来就注意到了,接过森苇带给他的三明治和牛奶,边走边吃这进学校。

  “没剪头发啊。”

  “给我剪头发那师傅休息,我认人。”

  束羿也没当回事,只是后来,也没再见她剪头发,陈婉也好奇,她只是说:“不是升学了嘛,想换种风格而已。”

  谁知这种风格一换就是好多年。

  单调的黑长直,单调的单马尾。除了袁立然隐约知道她那天下午将他们的话听了去。几乎没人知道,她只是为了束羿那句“长发吧。”

  她就一直隐秘地、固执地坚持了这么多年。

  郭佳阳没过多纠结,反而说了句:

  “你和束羿……”

  话没说完就被森苇不耐烦的止住:

  “打住!郭同学。我和你二人之间寒暄只能围绕男性和恋爱吗?您作为一名理科高材生就没有更学术性的事迹值得和我一起分析?”

  虽然,她的那些数学方面的学术她也不会懂。

  “你居然这么不想提他。”

  “是挺不想的。”

  因为太想了,所以才不想提。免得徒增悲伤。

  郭佳阳眼神柔和了几分:

  “我很喜欢束羿。”

  “我知道。”

  她声音听起来凉幽幽的,莫名带着冷意:“可我不知道是否能比得过你。”

  森苇懒懒地给了她一个敷衍的微笑:“相信自己,您能行的。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和他没必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森苇转过身,定定的看她,对她的冷漠脸笑得如沐春风:“你要知道,我要谢谢你逼我一把,我才能跟他表白,不然又得等多少年去了。”

  然后真挚的冲她点了一下头便准备闪人。

  郭佳阳怔怔地看着她。

  “我喜欢的他,是和你在一起的他。”

  在她转身那一瞬郭若阳突然说道。

  森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阳光下,光影打在她深栗色的卷发上,染上一层蒙蒙的光晕。

  森苇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几秒。

  这个女人怎么会漂亮到这种地步。她从不会因为长相在他人面前自惭形秽。

  唯独她,在她面前才会让她不自觉的想自己今天的妆发如何,气色怎样。

  郭佳阳微蹙着眉,眼眸中沉着似悲哀般的某种情绪。

  她就那样看着森苇。

  轻声发出像叹息一般的语调。

  “你有没有发觉,他好像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有喜怒哀乐,有嬉笑怒骂的各种表情。”

  森苇不太明白她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问自己。

  他和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可那又怎样,这些不同又能代表什么。

  如今只能证明,他对她是爱,却是依赖的爱。

  她没再和郭佳阳再聊下去。是真的觉得和她不熟。

  出于礼貌说了句:“你眼光很好。那样的束小羿很可爱。”

  转身之后,眼里落入一片萧瑟和寂寥。

  蓓儿是昨晚半夜到的,森苇给她留了门,也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自己就睡着了,完全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隐隐约约听到她洗漱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把她吵醒。

  不只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睡眠很浅,一丁点声音都能把她吵醒,一醒就再睡不着。昨晚虽然也醒过好几次,但都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一起,发现蓓儿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就没叫醒她。想着,她和她同住一间寝室的日子也只有这两天了,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洗漱好,准备吃点早餐,再睡个回笼觉。

  “蓓儿我这儿还要有麦片要用牛奶给你煮点嘛?”

  “又吃麦片粥啊。是不是束羿走了我就只配吃麦片粥了。”

  听到蓓儿迷迷糊糊的声音,森苇只是笑了一下,想到她上学期是老做麦片粥来着。

  因为方便、快捷。

  束羿没走那会,只要她在学校或在他家,天天用那部四合一的早餐机换着花样做早餐。三明治、鸡蛋羹、热牛奶、各式各样的粥做了个遍。

  还没做任何反应呢,就看见保蓓儿腾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来,突然慌里慌张的什么话也没说。

  森苇反而笑了:“干嘛,你要给我做点什么早餐吗。”

  保蓓儿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重重地把她搂紧怀里,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说:“谢谢,多放牛奶。煮软点。”

  然后去了厕所。

  森苇看着她的背影,真觉得他们似乎都太看不起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她没那么弱。

  或许只是不会让他们看到那么弱的自己。

  果不其然,昨天精心打扮过的郭佳阳在舞会上艳压群芳。校园贴吧有好多她的美照,更有人实名@森苇。

  说什么,我们管院院花也不赖,只是人家忙于工作没来而已。

  却立马又有人说:我昨天在宿舍上楼时看到她了,精致OL装扮,帅的呀。人家森苇可是走女强人那一卦的。

  XX:你在宿舍看到她了证明她回来了,怎么不来参加舞会。

  然后清一水的说森苇自己觉得在郭佳阳面前自惭形秽,怕被比下去。

  一时争得热火朝天。

  可森苇虽然觉得自惭形秽,可从没怕过被比下去。

  她正这么想时,突然看到保蓓儿的ID发了一条:两张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好看,不知道有什么可比的。

  森苇在床上说了句:“别在厕所玩手机。”

  安静了一两秒,又开始了踩一捧一的争夺战。森苇觉得自己居然享受了明星的待遇。

  有人说森苇长相清新脱俗,便有人说郭佳阳妖艳俗气。有人说郭佳阳妩媚动人的,就有人说森苇明艳不足寡淡有余。

  只能说每个人对美的定义不一样实在没必要争得都要说了好几个辱骂性的词汇了。

  最后她用自己的ID发了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相貌的确没郭佳阳那么惊为天人:各位同学还请悠着点,郭同学那样天仙般的女子可由不得你我评头论足的。也承蒙各位同学的厚爱。可是在下乃一介凡夫俗子,哪能跟仙女比。

  再没翻过那篇贴子。

  保蓓儿从洗手间出来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说话。

  散伙饭那天,看着同班同学有好几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连保蓓儿都被那种气氛给感染了,眼睛红红的一个劲儿的喝酒。

  森苇居然发现自己眼睛干的流不出一滴泪,似乎也对这个学校没什么留恋。

  因为她留恋的人早已离开这个学校了。

  当代年轻人酒桌饭桌上最不缺的游戏似乎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了。真心话能满足大家的窥私欲和八卦欲,大冒险也会然人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但这个游戏有时候确实挺适合社交的。如果问题、行动设计的巧妙却不露骨能用一定量的秘密交换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增加亲密度和信任感。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了解对方同时了解自己的机会。

  森苇只是坐在人群中浅浅的笑着看大家。酒瓶还是第一次转到她。

  “说一个喜欢的人最让你觉得最有魅力的事。”

  森苇拿出自己抽到的纸条念出来后立马有人不满意了。

  因为前几轮的问题都有些晦涩、暧昧。

  开玩笑地说:“轮到院花就这么小清新嘛。”

  森苇坐得笔直,看起来挺端庄娴静。

  可大家都没觉得跟她有多远距离。

  在同学们眼里,她一直都是个优雅又平和的姑娘,就像前两天舞会贴吧那事儿之后,虽然她先认了个怂,表面上挺没面子的。可大多数还是好评,都说这姑娘优秀有接地气。

  “没办法,我们苇哥儿人格魅力挡不住。”

  保蓓儿护着她说话,

  “说吧。”

  森苇认真思考一下,神色恬淡,缓缓地开口:

  “我喜欢的一个男孩,性情淡漠,小小年纪似乎已经看破了红尘。学习很好,很努力。我们是京城人,邶倾大学当然是首选,可他却不,因为哪里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他只想来这儿。也就是那一瞬间吧,他眼里不像以前那么散漫。是闪烁着,有光的。我那时候觉得鲜衣怒马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也不过那般。”

  她话音一落,发现同学们居然静默了一片。

  森苇有些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故事有点无聊。我自罚一杯。”便主动举起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得了一片叫好声。

  却又个男生咬牙切齿着做出愤恨地说,若不是这男生平时就爱耍宝,大家还真信了他:

  “什么呀,你知道我当年就是差了十分才只能上F大,你绝对是故意在我面前臭显摆的!”

  话一说完大家都乐了,班长打着哈哈,说:

  “你这人就是心态不好。你看,人家不去邶倾非要来F大,证明F大魅力无限呀。”

  那男生这才没呲牙咧嘴的瞪着森苇。

  森苇便主动求和,跟他赔不是:“我的错。您看我在喝一杯行么?”

  大家也不是为了灌谁酒,那男生的装生气也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谁知森苇居然真的就一点没端着,大方爽朗极了。

  也只有在场真正和她亲近的保蓓儿知道,这姑娘就是不想太清醒,想醉一醉。松懈一下身心。

  可奈何,酒量实在太好。酒桌上人都倒了一半了。

  她还只是端正坐着,脸颊微热。

  眼底是一片黯然,终于,抬头望着很近的灯光,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说出了那三个字:“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