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宁纪尧的叮嘱上了另一辆马车,提前回锦城。
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官道要窄些,只够行一辆马车。
才走了没多久,嘶叫声响起,马儿似乎受了惊。
马车颠簸了几下停了下来,她扶着车厢内壁才得以稳住身形。
意识到事有不对,她握紧了袖口中宁纪尧留给她的信号弹。
车外响起厮杀和打斗的声音,右边的窗帘上突然溅了一滩血迹,她吓了一跳,立马想到围场那边恐怕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杂乱的声音停了下来。
有人挑开了车帘,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在外,用粗犷的声音呵道:“王妃,得罪了,劳烦您随在下走一趟。”
她身体在颤抖,听话地下了马车,马车外围了十几人,护送她的那一队人马已经全部覆没。
她心中大骇,趁那人转身之际,往没被树枝遮盖的天空中发射了信号弹。
此举无疑惹怒了那人,他反手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怒斥道:“臭娘们!敢给老子耍花招!”
她捂着右脸趴在地上,发丝有些凌乱,那人在她面前蹲下揪起她头顶的发,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寒冷的刀刃架在了脖子上。
“够了!大人说了要抓活的。”不远处另一个提着刀的蒙面人道。
颈间的凉意褪去,那人依然揪着她的头发道:“给我识相点。”
话落,她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捆了手脚,扛上了马。
身后的不远处有马蹄声渐进,有人喊道:“是二皇子!”
闻言,她的心跳快了几分,奈何被挂在马背上她看不见后方的情形。
宁纪尧一路策马狂奔,赶到时见到的便是满地侍卫的尸体,幸好,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尸身中。
“去救王妃!”他冲后方赶到的士兵吩咐道。
几个蒙面人皆蓄势待发。
“大人说过要那个女人的活口,可没说要留二皇子的命,大家给我上!”
一声令下,黑衣人奇袭而上。
宁纪尧翻身下马,利剑出鞘。
身后打斗声渐浓,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马背上奋力挣扎着。
有一个士兵乘乱赶到她的身边,用剑挑断了捆绑她的绳索,将她解救下来。
这时她才有机会看向身后。
宁纪尧被十几人围攻,饶是他再厉害斩杀了几人,终是负了伤。
“带王妃先走!”他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朝这边喊着。
她站在原地不动轻轻摇着头。
那天同小羽在街头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不能走,这一回,她不会再先走。
“快走啊!阿瑾!走!”他的声音变得急切。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王妃!快走!”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侧头看她,笑容支离破碎像是在诀别。
不远处一把利剑直直刺向了他。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快过思考,她奋力甩开了那只拉着自己的手,飞奔了过去。
皮肉被刺穿,直通心脏。
“唰!”
冷剑离开身体,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浸湿了衣衫。
生命的流逝让她顾不上疼痛,倒在他的怀里。
望着他,千言万语凝聚在胸口,她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抱着她,双目赤红:“阿瑾!不要,我不许你死!不要······求求你了,别睡,别睡,我在,我在,看着我,阿瑾,看着我······”
她能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他的脸庞也变得模糊不清......
地面轻轻震动,付文彦就要赶到了。
蒙面人的领头知道不可再耗到救兵赶到,厉声道:“撤!”
余下几人的身影消失,付文彦领着人马赶到。
宁纪尧跪坐在几十具尸体之中,怀里抱着那个已经失去生命征兆的女人。
阿瑾的生命在那一刻,停摆。
菁菁姐曾对她说过:“阿瑾你的命不好,这一生怕是会过的苦一些。”
可不是么……
7岁时她失了母亲,不知为何从此父亲也不太愿意看见她。
后来新入宫的那位妃子有了身孕,诞下了一个女儿。
她的地位可谓是落入尘埃,独菁菁姐待她如从前。
瑄凉两国交战已久,瑄国国力渐弱,能才力将趋于少数,若是再继续交军,怕是得不了什么好处。
凉国同意联姻,她父皇自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方可换的几十载的太平。
联姻之事她心里拎得门儿清,她知道身在高位者在享受那份特殊待遇的同时,也要担得起那份重大的责任。
但她还是闹到了父皇那里,不为其他,只是想...再作为他的女儿任性一次。
一开始或许她还带有期盼,父皇心里还是有她的,或许他真的会让年清婉去联姻,而舍不得叫她奔赴远方。
那场大雨叫她彻底认清现实。
菁菁姐说的对,她的命是苦的,既如此不如让这命来的更有价值些。
只是没想到,从瑄国到凉国这一趟,却是去了一辈子。
短暂的一辈子。
瑄国的安平公主,于嫁与凉国二皇子的第四月,薨。
只是,她,并不悔。
这场联姻对她而言,既是一场劫难也是一场救赎。
宁纪尧是个英俊的君子,纵使她见过的好看少年多了,他也是不同的。
‘我会待你好的,阿瑾。’
‘娶你,于我而言,是一件幸事。’
‘将来...你回了自己的······家,还能继续活得像个公主。’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愿意尽自己的所有来互她周全。
为他而死,她并不悔的。
宁纪尧抱起她的尸身,只对刚刚赶到的付文彦撂下了一句:“回锦城。”便上了一旁的马车。
“统领......”一旁的卫兵看着遍地尸首有些犹豫。
付文彦神情严肃道:“别废话!照殿下说的做。”
回去的路同来时的路一样,只是行径速度快了些许。
风儿掀起了那片染血的帘子,外面的树仍是一片金黄。
宁纪尧却觉得萧瑟了许多,他搂紧了正在失去温度的尸首,泣不成声:“就不该带你出来的,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