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梅花又开了。火红的颜色十分耀眼。
正逢腊月,此时花开得正好。
朔风凛凛,带着寒意和暗香从撑起的窗户缝袭来。
刺骨的凉意和着熟悉的香气让屋内正低头看书的女子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纤细的玉手终于肯放下手中的书。
她拢了拢自己身上淡蓝的妆花缎大氅。双眼错愕地望向窗外。
视线内,白雪茫茫。
雪不知何时下起?
她问起身旁的小显。
小显笑了笑:“昨晚便下了。姑娘,近些日子你昏昏沉沉的,倒是错过梅花盛开的时节。”
她转头,雪色中,那一抹胭脂红色异常耀眼,似能灼伤她的眼。
她指了指外面,对小显低语:“未错过呢。”胡乱地穿上黑色云靴,她大步往外走去。
天很冷。
“姑娘,你慢点。”小显站在一旁,觉得自己除了能插上话,其他的都不能,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姑娘。姑娘还在病中,她想要想要劝解姑娘,可她知道姑娘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王爷也是无法左右的。此时,只恨不得,她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没事,多什么话。要不然,此时姑娘估计还窝在被窝中看着那本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书。
轻叹了一口气。
小显从窗台旁拿起一把湛蓝的油纸伞,慌忙跑出去。
褐色的枝头上,仍有为数不多含苞待放的梅花。
暗香萦鼻。
女子踮脚,白皙且细长的双手轻轻地抬起。
她像对待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轻抚着离她最近的那一枝被雪压弯的花。
花上有雪。沉甸甸的。白与红相映成趣。
她本已经伸出拂去雪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么美的景色破坏。这雪,这梅,这景致,并不属于她,属于梅,属于雪,属于这褐色的枝头。雪压弯了梅,可梅香了雪。它都没有苛责于它,她又何必干涉。
轻笑。
她抬头望天,雪依然再下,落在了脸上,无什么感觉。
没过多久,小显把雪挡去。
她也低下了头。
梅景犹在,她的手却越发的凉。
“姑娘,回屋吧。”小显唤她,“姑娘,你风寒未好,这样子,冒冒失失地出现在雪中,与你而言,终究不太好。”
女子回首。
红梅映面,身穿蓝衣蓝裙的她竟然人比花好。
小显眨了眨眼睛。姑娘她貌美,是那种耐看的貌美。第一次见她时,她还小,拽着王爷的衣袖,怯生生地看着她,因是冬天,小脸被冻的通红,可容貌已显出几分姿色来。这样的女子是她以后的主子。不知为何,她有些庆幸。
一阵狂风携带着雪吹来。
女子低声咳嗽。一时打破了这份美好。
小显这才回神,唤了一声,“姑娘!”
“我这便回去。”梅香知自己身体情况,即便再喜欢梅花,可她也知有些东西,看过便好。再次看了一眼梅花,她想自己也不枉虚度了这个冬天。
从小显的手中接过火候刚好的手炉。
她捧着,不经意间,看到了小显青紫的手,有些愣神。
“你这手?”
小显把手背过去,摇了摇头。
“姑娘,不碍事的。”
“怎么会不碍事!”她心有怒气,准是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怒气牵起,她不由地再次咳了起来,可知道自己不能发火,便在咳声后,对她轻声细语,“小显,冬日水冰冷,你如果没有必要,这两日不要洗衣了。”
“可是管家……”
“管家,那里我去说。”
小显愣了愣,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小显觉得这样会不会牵连到姑娘。
“姑娘,会不会太麻烦?”
梅香摇头,抬手,牵起小显的手。
小显愣了下。
大概没有想到姑娘会如此,可她总会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这次,也是亦然。
梅香望着小显的手,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他曾用他又大又暖的手紧握住她被颤抖的手。虽然被握住的被暖的是手,可他暖的还有她的心。
梅香握住小显的手,用力一些。
她想,他能把暖意穿给她,她也能把同样的暖意传给小显吧?
“还冷吗?”梅香抬起细长柔和的眸问小显。
小显愣了愣,她傻傻地站住,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自己对姑娘说。
“奴婢不冷。”
梅香踩在雪上,点了点头。
雪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声,一声入耳。小显意外地觉得好听。姑娘,她,她还是那么的好。
有泪从眼角滑落。她慌忙擦了擦,忙追上去。
姑娘听到她跑来,竟放慢了脚步,小显跟在她身后,也放慢了脚步。
那一刻。
风仍然在吹,雪仍然在下。
青瓦屋檐下。姑娘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梅花。小显掀开布帘。姑娘定了定身,低头进屋。
布帘放下。
风雪被阻。那点点耀眼的红也被割舍。梅香心中一痛。她打开窗户。窗户露出很小的一条缝。透过缝隙,梅香得以继续欣赏。
小显一到屋里,便一阵忙碌。没有过多久,屋内渐渐暖了起来。
“姑娘,炉火已升。你凑近些,就不会太冷了。”
腊月,正是天冷的时候。
梅香凑近些。寒冷退却,暖意渐渐袭来。
小显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在一旁嘟嘟囔囔地说个没完,唠叨地像一个老太婆。
她窝在炉火旁,一边回应着小显,一边望着从窗户缝隙飘来的雪。
虽然不乐意寒冷入屋中,可她更不舍得看不到梅花。
窗外。
雪色花色迷人。粗壮的枝干足够强悍,挡着寒风。
恍惚间,耳旁好像听到了低沉的嗓音撩动着心弦。
“梅花好看吗?”
那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像极了他。
火红的炉火映照下。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回应他,好看。
小显坐在一旁绣起桃花,刚落了一针,光秃秃的白色绸子上只有一极小的绿。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姑娘。
姑娘在说什么呢?似乎是两个字,仔细回想,貌似是好看两个字。
她看着光秃秃的白色绸子,那极小的绿根本看不出好不好看,唯有窗外的梅花和眼前的人能称得上好看。
于是小显顺着姑娘谈起了梅花。
既然姑娘喜欢梅花,那就聊些梅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