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和明亮的玻璃揉碎了天边的晦暗。
街道一尘不染,被路灯铺就成七彩斑斓,犹如流浪画家笔下的油画。
安静而祥和。
这里是莱茵大道。
没有饥饿和贫穷的富人区。
禁闭所成员们默默走在人行道上,三五成群,在莱茵湖畔发生了污染体事件之后,大家也没有了聚餐的心情,草草吃了两口便算是结束。
其实比起污染体,大多数超凡者宁愿身陷险境,都更愿意面对更加危险和诡异的污浊物。
因为污浊物不可被杀死,只能关押。
而能被杀死的污染体,原本可能只是无辜的人类个体。
很无奈。
却也没办法。
虞小渔注意到,一路上,翟楠哪怕是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顾希望,都没说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被翟楠亲了手,她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忽然意识到原来男孩子不只是可以用来当兄弟……
好像还有别的用……
嗯,用好奇和渴望来描述应该比较贴切……
所以,虞小渔总是忍不住的下意识去关注翟楠。
她总觉得,自从翟楠来带莱茵大道之后,就一反之前妖艳贱货的形象,变得纯良起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此时面对着沉默的组员,却突然感觉无法开口。
想了想,虞小渔悄咪咪溜到顾希望身边,指了指翟楠。
“他怎么了?”
顾希望一愣,看了一眼虞小渔,啧啧道:“虞组长这么关心我们翟楠?”
出乎他的意料,虞小渔没有说话。
明亮的霓虹灯为少女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她脸有些发红。
就连顾希望都知道,这位虞小渔可是声名远扬的女武神,禁闭所单体攻击力最强的矛。
他忽然有点开心。
他终于不再是翟楠这家伙,唯一的朋友了。
“翟楠这小子,其实以前来过一回莱茵大道,这是第二次。”
“怪不得我之前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他还转移话题。”虞小渔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翟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初中毕业,那会学校举行毕业舞会,要求所有学生穿西服皮鞋到场。”
说到这,顾希望忽然嘿嘿一笑:
“可是翟楠是什么人?”
“上幼儿园的时候,让人家小女孩把送给自己的棒棒糖换成现金;上高中之后,借同班女同学几块钱都能追在屁股后面要一个星期。”
听到这,虞小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他没错了。
“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钢铁直男,因为贫穷而倔强式单身的存在!”
“从小到大一个穷字,贯穿他的整个前半生。”
“像他这么贫穷的选手,衣柜里怎么可能有礼服这种一听就很奢侈不亲民的东西?”
“所以翟楠一开始是不打算去的。”
“后来还是我劝他:‘初中时代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啊’,那会还把我最好的一身礼服借给他,他这才勉强算是答应。”
“问题就在于,礼服大一点小一点都无所谓,皮鞋不行。”
“他问我哪儿能买到好一点的皮鞋,配得上这身礼服的,然后我犯了一个错误,”顾希望的声音有点低落,他指着莱茵大道旁边的一家礼服店,说道:“因为那是我最好的礼服,所以我下意识的给他推荐了这间店。”
“这家店怎么了?”虞小渔顺着顾希望指着的地方看去,那是一家占地面积广阔,几乎由蓝宝石玻璃建成的商铺。
“翟楠第一次踏进莱茵大道,想给他自己买一双能配得上我的礼服的皮鞋。”
“我犯了第二个错误,我那天有事,就没和他一起去。”
“他第二天没有去参加舞会。”
“还把礼服还给我了。”
“我问他他也不说,其实当时我就猜到了,然后我就自己来这儿问这儿的店员,”
“这儿的店员很有礼貌,她们告诉我,确实之前有个穿的挺寒酸的小孩来这儿买皮鞋,要最便宜的那种,他们那最便宜的是一双一万多的白色手工皮鞋,那小孩还问他们如果脏了怎么办,她是这样回复的:‘先生哦,是这样的,来我们这儿买鞋的人你知道哦,他们的脚一般只会踩在豪车和红毯上,轻易脚不沾地的,需要洗的人哦,他买不起你知道㕹’。”
随着顾希望的诉说,虞小渔仿佛看见了一幅画面。
在翟楠进店之后,明明之前还很有礼貌的店员,上下打量了翟楠一番之后,竟然纷纷散去,没有一个人上来接待。
翟楠硬着头皮走到一个服务员面前,来都来了,总不能走吧?
店员的回应干巴冷淡,好在翟楠脸皮比较厚……
这里最便宜的一双鞋卖一万多。
是白色的。
虽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他毕竟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正是要面子的年纪。
被无视这么久自然有点不舒服,翟楠头脑一热就准备咬咬牙买下它,大不了以后吃一年方便面。
付钱的时候,他问店员:“白色的不耐脏,这鞋能洗吗?还是怎么办?”
店员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尖声尖语的告诉他,他们的鞋不是想穿就能随便穿的,能来这里买鞋的人,脚都不轻易沾地的。
“唉,你知道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吗……”顾希望回头,才发现,虞小渔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安静的富人区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翟楠低着头小声嘀咕,还好这里风不要钱,要不然连路都走不起了。
他突然又头疼的想到,被炎帝弄坏的门还要花钱修。
“宅生艰难。”
怪不得我叫翟楠。
“翟楠!”是组长的声音。
蓝色裙子很显白,他刚抬起头,就被少女雪白的皮肤晃了眼睛。
虞小渔鲜艳的唇瓣微微张开,轻轻的喘息着,一头长发因为剧烈跑动而显得有些凌乱。
她两边的手里,各提着五个做工精致的鞋盒。
这鞋盒,翟楠太熟悉了。
虞小渔抿着嘴,语气里满是骄傲。
“组长有钱!”
“大大的有钱!”
“能买十个!”
霓虹灯为她的轮廓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绚烂如河。
翟楠若有所感的向后看了一眼。
顾希望笑吟吟的朝他挤眉弄眼。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毕业舞会后,顾希望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但他曾经在初中同学的群聊里看到过这样的聊天记录。
“听说了吗?”
“什么?”
“隔壁班的顾大少,把人家店砸了。”
“这么猛?”
“有钱真好。”
“壕无人性!”
“不过据说这个暑假他被他爸禁足了,说是要罚两个月的零花钱赔给人家。”
“那也挺惨的。”
“只有我注意到是用两个月的零花钱赔偿人家整个店吗?”
“顾大少依然恐怖如斯。”
“有钱人就是脑子有病,咱也想不通,人家为啥要莫名其妙的砸店,可能是钱多烧了吧。”
灯光下,顾希望的轮廓,也在发光。
翟楠报以一笑。
故事的结局,你没说。
但我已经知道了。
并且一直。
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