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凯瑟琳公主
李奇身边还有几个清醒着的低价神职者，这些人也瞠目结舌，看样子并不清楚上层的变化。
不过当李奇缩着身子，极力减少存在感，想悄悄没入黑暗里时，他们的反应也快得出乎李奇所料。
“大家都是文明人……我是说，都是体面的神职人员，有话好好说，打打杀杀的多没格调呢？”
三柄长剑架在脖子上，两柄钉锤搁在头上，李奇觉得自己还能说出囫囵话真是比上辈子长进太多了。
“范德尔阁下，这小子怎么处理？”
某个举着钉锤，一张脸已经变成老树皮的女祭司扬声说。范德尔看过来的时候，她还露出谄媚的笑容，李奇都有些同情范德尔。
“普雷尔子爵啊，不要伤害他，等这边事情完了，我会好好跟他谈的。”
老牧师依旧和蔼可亲：“相信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混蛋……
李奇暗骂，脸上也堆起笑容，他可不承认那是谄媚：“我当然懂的！绝对懂的！”
他高举双手：“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女神不靠谱，只能自力更生，保命是第一要务啊。
“这就不诚实了嘛，子爵阁下……”
老牧师还想开导李奇，忽然脸色一变：“谁！？”
“放……”
嘶哑的嗓音从黑暗中挤出来，像锉刀在耳膜上磨着。
“放开……”
殿堂被源石灯照得通亮，但随着声音的逼近，一盏盏灯逐次昏暗。
“放开……他！”
像是整个殿堂里的阴影猛然汇聚在一起，所有人眼前一黑，一股混杂着寒冰和熔岩两股截然不同气息的气流冲击而来。
刹那间，李奇感觉自己似乎成了暴风眼，恐怖的力量在自己身边翻搅着，似乎只要沾点边就会粉身碎骨。
他下意识的抱头蹲地，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却像是幻觉一般，转瞬就没了。
不是幻觉，围着他的那些人全都飞了出去，在远处的墙上砸出一个个人型轮廓。
柔白圣光与灰黑神力在他不远处冲撞，一方是范德尔，另一方是个全身都藏在漆黑甲胄中的武士。
双方相持，仅仅只是散溢出的气息，就强大得令李奇头皮发麻。按照李奇熟悉的概念来套，范德尔绝对是已经窥到传奇门径的六级高人，而那个武士，一点也不弱于他。
神力波动，武士的斗篷高高荡起，露出猩红的内衬，甲胄有些怪异的轮廓也显露出来。
“凯瑟琳公主，早就料到你会在最后时刻跳出来，但没想到……”
范德尔用钉锤架住武士的双手大剑，朝李奇看了一眼：“在你眼里，普雷尔子爵比死神镰刀更重要。”
凯瑟琳……公主？
李奇恍然，这才醒悟那身甲胄是女性的。
然后他茫然了，凯瑟琳公主是来救他的吗？为什么？
联想之前麦戈尔爵士的邀约，李奇暗暗吞了口唾沫。难不成小时候也认识凯瑟琳公主，甚至还有过什么不同寻常，比如私下拉过勾勾的关系？
“殿下！你——哎呀！”
一群人从暗影中显现，领头像是凯瑟琳公主的副手，正跺着脚显得无比懊恼。显然，凯瑟琳公主的异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范德尔冷笑道：“法米利亚爵士，这下该认识到你们这群只敢行走在阴影中的乌合之众，跟我们神廷有什么样的差别了吧？”
“是啊，我们朝自己人动手，可不会像你们那样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叫法米利亚的副手反唇相讥。
范德尔噎了一下，钉锤喷涌出炽亮圣光，将黑甲武士……不，凯瑟琳公主逼退了一步。
他身影消解成点点光尘，瞬间又在李奇身边出现，像长辈般亲切的按在李奇的肩上说：“公主，只要你和你的人离开这里，我就把普雷尔子爵交给你。”
老牧师的手看似轻轻按着，李奇却觉得自己像被一座山压住了。别说动弹，连嘴巴都没了张开的力气。
法米利亚爵士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老家伙，你在说什么傻……”
没等他说完，黑甲武士……好吧李奇始终没办法把这个身影跟什么公主联系在一起，黑甲武士从面甲中挤出枯涩的声音：“好！”
“殿下——！”
轮到范德尔哈哈大笑，法米利亚再度跳脚。
“话、不听、滚！”
黑甲武士显然不擅言辞，但精炼的用词把她的意思表露得非常清楚。
法米利亚无奈抚胸：“……遵令，殿下。”
即便传闻凯瑟琳公主长得如何不堪，身份如何诡异，这一刻，李奇还是想拥抱她。
范德尔和李奇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法米利亚的队伍里，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以前只是觉得公主殿下脑子有点小问题，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个白痴！”
一个拄着法杖的兜帽男冷声道：“死神镰刀是我们的，谁敢阻拦，我们就杀谁！”
一队人立到他身后，个个手持法杖，杖尖上闪烁起光彩各异的法阵，竟然都是魔法师。
“本恩！你疯了吗？别忘了你们的雇主是谁！”
法米利亚爵士愤怒的道：“就算逃得出王国，法师联合会也饶不了你们！？”
“法师联合会？”
兜帽法师桀桀怪笑：“你还真以为那帮自甘下贱的蠢货开了窍，终于对神物产生了兴趣？”
他用右手画了一个圆：“神儡会中环议员，奥术师本恩向诸位致敬，诸位的戏份就到此为止了。”
“神儡会！？”
“奥术师！？”
法米利亚和范德尔同时失声，李奇倒是没什么反应，就这么一会功夫，形势就来回变化了几遭，他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
他只知道一件事，现在他的小命又要不保了！
“女神女神……”
将刚才痛骂女神的事情丢在脑后，李奇继续呼叫他的金大腿。
“请选择提示语言……”
打通了，可惜又是自动应答。
神儡会的奥术师与凯瑟琳公主的部下对峙起来，范德尔挟持住李奇，凯瑟琳公主跟范德尔对峙，场面显得非常混乱。
“看啊，凡人的愚蠢，即便历经了万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空洞的声音响起，剑拔弩张的人们悚然一惊，同时看往某个方向。
噼噼啪啪的爆响声中，团团光焰绽放，被神力禁制束缚的镰刀黑影，竟然又站了起来。
“都是……蛋……不需要再有蛋……”
黑影刚才的话像是一个清醒的人，转眼又变得糊涂了。
镰刀高举，黑影咆哮。
“万物归终——！”
“诸灵皆有一死——！”
殿堂里所有的源石灯，神职者和奥术师施放的光亮术同时熄灭，一股磅礴得让人完全生不起抗拒之心的力量自虚无中倾泻而下。
神圣之光、魔法之光团团亮起，却像风中烛火，飘摇不定。
“不要——！”
“我不想死——！”
“救命——！”
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镰刀还没落下，却像是劈进了人们的灵魂之中，将生命、希望和未来尽数斩断。
即便是制住希尔维，又能与凯瑟琳公主战平的范德尔，也收回了压制李奇的力量，拼命施放各种防御神术。听他风箱般的喘息声，效果显然不佳。
李奇终于有了机会，挣脱老牧师的挟持，急急奔向远处。
“石头……讨厌的石头……”
黑影的镰刀转向李奇，牵引的力量似乎无比庞大，镰刀落下的过程极为缓慢。
李奇想哭，这样的主角光环，他是一点也不想要啊。
一个身影忽然从黑暗中挤出来，是缇娜，帽子已经没了，头发散乱，显得极为狼狈。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就再帮你挡一下，就一下……”
李奇苦笑，半精灵少女虽然性情怪异，却很有职业道德呢。
不过，你挡不挡都没意义。
他伸手去拉缇娜，想把她牵到一边去。
黑影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虽然很怕死，可他绝没有死之前有人陪葬就很舒服的想法，何况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另一个身影冲到李奇身前，带起一股冰热混杂的劲风。
竟然是黑甲武士……不，凯瑟琳公主！
她一把将缇娜扔出老远，哑着嗓子说：“尖耳朵、滚……”
半空中的缇娜化作灰烟，瞬间闪了回来。
凯瑟琳公主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息，缇娜在她面前就跟婴儿一般弱小。
但就是那三个字，触动了她体内的某个开关，让她勇气满怀。
缇娜匕首交错，对公主冷喝道：“铁疙瘩，你激怒我了！”
两人怒目对视，同时哼了一声，却没继续动手。
怒潮般的腐化神力压下，缇娜和公主护在李奇身前，李奇竭尽全力，织出人身大的草鞋光盾，又将她们护住。
光盾瞬间破灭，缇娜惨呼着跌进李奇怀里。黑气化作无数箭矢，贯通了她的身体，将她撕得血肉模糊。
公主闷哼一声，却只退了一步。腐化神力将她的披风撕扯得破破烂烂，背部、手臂、腿上的护甲也崩出若干裂口，血水跟着黑气喷涌而出。
李奇一手抱着缇娜，一手按在公主背后，同时给两人施展治疗术。
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缇娜呻吟，公主打了个哆嗦。
她缓缓转头，戴着头盔，看不清面目，但眼缝里闪动的光芒，让李奇感觉到一丝迥异于冰冷铁甲的柔软。
“李……奇……”
她打了个模糊的招呼，回头怒喝一声，身形猛然涨大，李奇能清晰听到铁甲崩裂的声音。
接着的变化让他瞠目结舌……
一个足有两层楼高，浑身弥散着灰黑烟气的铠甲巨人，耸立在他身前。
巨人两手一拉，烟气凝聚成双手大剑，迈着咚咚震地的步伐，冲向镰刀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