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宫回乡颇为低调,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不喜欢官员父老相迎,故人前倨后恭的场面,仍换上了贫贱时的补丁衣裳,只雇了个车夫,赶着一辆单车回到武功县。
他家太小,连车棚都没有,只能停靠在家旁大槐树下,正好妻子听到马匹嘶鸣走出来一看,没料到丈夫竟此时回来,惊得手里的瓢都掉地上了,惊喜后却又别过头去擦起眼泪来。
因为不少乡中闲人都说,承宫考上郎官,得了富贵,再不会回来了!
“时间紧,考完就入了宫,直到今日才得空归家。”
尽管仍穿着粗布衣裳,但承宫整个人精神气质有了明显变化,昔日的穷酸儒生,如今却是魏王身边的红人。短暂温存过后,承宫还给妻子头上添了一根东市买的银发髻,上头缀着一颗珍珠。
承宫也不避讳此物来源:“听说此乃汉宫之物,也不知是哪位美人、嫔妃所戴,魏王撤离长安时,有百姓进宫里拿的,近来天下大饥,关中也粮食吃紧,这样的好簪,只用一斗米便可换到。”
而承宫作为两百石的郎官,每日食俸都超过了五斗米,他们家再也不用过饥一顿饱一顿的贫苦日子了。
到了中午,弟子们才得知消息陆续赶来,他们一部分拿着符节,去卫将军万脩军中做了刀笔吏,也有几人不甘心,决定两年后再考一次。
承宫自然没忘了弟子们,让他们去车上将满载的好东西搬来分了。
“笔墨,书简,还有纸,好多纸!”弟子们读到过魏王派发的宣传册,但目前产能有限,出了长安,纸张仍是稀罕玩意。
五陵士人喜爱丝帛,太学弟子钟情于“一闻就有丹青之味”的笨重竹简,视纸张为贱物,认为它们不配承载好字好文章。
但乡野寒士却不在乎,对一群常常只能在沙地上练字的穷人而言,岂会有太多奢求?
妻子则哭笑不得,原来承宫俸禄的大头,又投在这些东西上了,他们家的日子,往后也不一定能好过。
弟子们在院中团团坐,好奇地问起宫中的一切——承宫等人被第五伦集中培训月余,合格者方能外放到各官署郡县“实习”。
这月余学些什么?莫非是扬子之学?
承宫摇摇头,他事先也没想到,魏王口口声声要发扬先师遗学,但两月期间却无半分涉及,非要给他们学的东西取个名的话,姑且就暂时称之为“五学”吧。
“先是宗正第八矫出面,给吾等讲了魏国立国之本!”
“宗正在太学学的是尚书,他便从一首《五子之歌》讲起。”
妻子摇着头去勺米做饭,丈夫刚回来,就又进入老师的角色了,不到天黑,他们是不舍得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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