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兽性
肖瓦鲁斯与肖瓦鲁文，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力，与噩梦锤炼后的强大肉体，成功与深渊物质建立了联系，被它们选为宿主，在各自的体内孕育出深渊核心，从而令肖瓦鲁兄弟俩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再生力。
不过，深渊核心却是存在兄弟二人无法通过实验知晓，也不敢通过实验知晓的另一道特点。
那便是宿主一旦死去，深渊核心就会取代其大脑，让宿主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复活。
而如今现身于耶尘眼前的肖瓦鲁斯，正是处于这般异形的状态中。
当然，虽然说是复活，但此刻肖瓦鲁斯的意识早已被深渊核心所替换。
所以实际上，此时此刻，张牙舞爪，尖笑连连，来找耶尘寻仇的肖瓦鲁斯，不过是一头披着他皮囊，渴望贪食血肉的深渊怪物罢了。
“嘎呜呜呜——！”
注视着对方那不断逼近的恐怖身形，聆听着对方那持续欢呼的尖锐嘶鸣，耶尘眼下的面部表情，却是彻底地放松，将内心中荡起的水花、涟漪、波纹......尽数抚平归静。
不要慌张，不要急躁，不要恐惧。
先冷静，后思考，再行动。
心如止水。
这才是猎人该有的心态，这才是我该追寻的方向。
因为，我是猎人，而它则是猎物！
短短的一瞬，耶尘脑海内回荡起数条莱尔曾经的教诲，而后迅速平定了心神，回归了冷静，并且勇敢地直视起肖瓦鲁斯那张可怕的非人面孔，观察着它那粗壮扭曲的四肢动作。
少年扩大瞳孔，瞪大蓝眸，下一刻，周围的光景在他眼中开始减速，而肖瓦鲁斯的一举一动也似乎渐渐地慢了下来。
一切变得清晰可见，一切变得缓慢可控......
耶尘明白如此近的距离，他已是无暇装弹，右手索性松开左轮，转而往左手绑着的沾血短剑上用力一划。
唰。
右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血口，新鲜的血液倾注在短剑的刃缘上，令得它在黑夜中显得更加鲜红，更加璀璨。
在耶尘完成这道简短的动作后，异变的肖瓦鲁斯已然扑到了它的身前，而后张开自己那张漆黑深邃，长满了触手的大嘴，直接咬向了耶尘的头颅。
少年不慌不忙地将右手抚稳左臂，瞅准肖瓦鲁斯进入到自己攻击范围的一瞬间，倾力将血红短剑刺进了它的漆黑大口当中。
嚓——！
剑尖贯穿了无数漆黑的血肉，直捅向肖瓦鲁斯的喉咙深处。
然而，与此同时，耶尘却也被肖瓦鲁斯的飞扑给压倒在了地上。
两道身影就这么扭成一团，紧接着在地上连续翻滚了数圈。
咚咚咚咚咚。
耶尘咬牙忍耐着眼前的天旋地转，拼命尝试将短剑逼向肖瓦鲁斯体内的深渊核心。
但是对方却是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不断阻止耶尘将那最关键的步骤完成。
一人一物拼搏一阵，终于止住翻势。
最终，意识模糊的人类，不出意外地被怪物那超乎想象的旺盛精力给压垮。
遍体鳞伤的身躯，就这么被强壮的四肢死死按在了地上。
“呜呜呜......”
肖瓦鲁斯四肢按住耶尘不放，脑袋却是一边兴奋难耐地呻吟，一边拼了命地往耶尘脸前凑来。
虽然此刻肖瓦鲁斯的嘴巴被耶尘用短剑给封住，既张不得也闭不得，不过它长在口舌两侧的触手，却是直接缠向了耶尘的脖颈与脸庞，企图将其活生生闷死。
“呃——！”
耶尘一边消耗着近乎残废的左手，使劲将短剑往上推，不让肖瓦鲁斯的嘴巴靠近，一边利用着体力不支的右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与缠来的触手之间，防止肖瓦鲁斯直接把自己给绞到窒息。
不过，眼下能暂时地维持住这个局面，就已经是少年的极限了。
他的短剑，实在无法探向肖瓦鲁斯体内的更深处了，他的身心，也实在扛不过肖瓦鲁斯体外的怪力了。
同一时刻，那从深渊触手上传递而来仿若幽魂般的诡异低语，更是在少年的颅内疯狂回荡起伏，不断冲击着他的心扉，摧残着他的神志。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接受我们吧......加入我们吧......”
“和我们一起，将世间生灵都吞噬殆尽吧......”
耶尘涨红着面庞，凝视肖瓦鲁斯大口中的漆黑，聆听肖瓦鲁斯触手间的沉吟，眼神逐渐变得飘渺，变得黯淡......
猎人被猎物扑倒反杀，似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我......这是要失败了吗？
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反抗了吗？
如果老师在场，他又会给我什么建议呢......
事到如今，自己还有可能颠覆这种局势吗？应该什么都做不了吧......
不行了，要输了，万事休矣......
我......我已经......
窒息的感觉，逐渐压过了痛楚，开始占据耶尘的大脑。
然而，就在他精神即将彻底崩溃之时，少年的耳畔，却是突然响起老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作为一名猎人，永远不要失去你的人性。”
“但更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失去你的兽性。”
兽......性？
耶尘思索至此，脑海猛然领会到了老师这句话中的深意，原本紧闭的双眼，在此刻赫然张开。
猎人猎杀猎物，一切方法无所不用。
而耶尘的血之奥灵术，除了凝造出高伤弹药以外，还能够强化所有锐器的效果，并不仅限于刀剑一类的金属。
正因如此，如今四肢受缚的耶尘，实际上还有一道武器没有用。
那便是他口中那由钙质构建而成的锐器。
他沾满了血水的牙齿！
“啊唔！”
少年脸色狰狞地张口，露出一嘴血淋淋的红牙，朝着其中一条锁住自己喉咙的漆黑触手，拼了命地咬下。
血之奥灵术，在这一刻尽其所能，全身心支援着主人，令其牙齿瞬间化作为数十把锋芒毕露的刀剑，轻而易举地分割漆黑的淤泥，撕裂深渊的血肉。
嘎嚓。
黏稠的口感，恶心的味道，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耶尘的牙舌之间，但是他却对此不理不会，宛如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大口将这根触手扯断之后，又紧接着咬向下一根。
嘎嚓嘎嚓嘎嚓——！
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少年就已咬断了肖瓦鲁斯三分之一数量的触手。
他那歇斯底里，怒不可遏的狂暴姿态，透露着一股来自于骨子中的野蛮。
而这也正是莱尔所说的兽性，与人性共存于耶尘的灵魂之中！
披着肖瓦鲁斯皮囊的深渊怪物，见到眼前突如其来的光景，全身动作都下意识产生了停滞。
显然，它没有想到，耶尘竟然会选择这种如同野兽般古老原始的抵抗方法，同时，它也更没想到，耶尘的牙齿竟然也与自己口中那把锋利短剑一样，对自己躯体具备极其明显的克制性。
“嘎唔——！”
肖瓦鲁斯怪叫一声，旋即飞速操纵起剩余的触手，一齐涌向耶尘的嘴巴，企图彻底封锁他的咬合力。
不过耶尘早就预料到肖瓦鲁斯会这般行动，右手在被触手稍有松开的一瞬间，即刻一把抓住了肖瓦鲁斯嘴边十几根触手的根部，而后再是探头一咬，顿时将肖瓦鲁斯大多数触手给一次性断了个干净。
“咿！？”
肖瓦鲁斯姿态产生了明显的动摇，立刻将脑袋向后仰起。
然而，耶尘一旦抓住猎物又岂能轻易松口，果断将咬断了触手的血嘴，转而扑向肖瓦鲁斯那漆黑黏稠的脖间。
然后，少年就像是扑食的雄狮般，一口封住了猎物的喉咙。
污黑的血水，自肖瓦鲁斯脖间狂飙而出。
厚实的皮肉，被耶尘用血牙给无情撕下。
下一秒，一枚镶嵌在肖瓦鲁斯气管中的圆石，便是暴露在空气当中。
“呜噢噢噢——！”
感受到死亡的降临，异变的肖瓦鲁斯当即开始鬼哭狼嚎，企图拔腿就跑。
但是，就在它原本咬住耶尘左手不放的尖牙有所松懈之际，从束缚中解放的沾血短剑，即刻贯穿了肖瓦鲁斯的喉咙，直接刺碎了那枚深渊核心。
啪啦。
伴随着核心的瓦解，异变的肖瓦鲁斯突然停止了怪叫，停止了奔跑，停止了一切动作。
咚。
而后，它终究是无力横躺在了喷泉庭院的地板上。
任由其躯体表面的漆黑淤泥，一步步分离，崩溃，消解......
最终，这头骇人的怪物变回了一具空有下巴的无头死尸，变回了死去的白霜城领主，变回了真正的肖瓦鲁斯所应该具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