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过时的人

老式的灯泡悬挂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照射出了嶙峋的鬼影。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趴伏在黑黢黢的地板上，他上身赤膊，两肩开阔，一身隆起的肌肉坚实得就像回炉的面包。

　　他将左手的金属义肢背在身后，右手支撑着地面，凭单手的臂力迅速做着俯卧撑。黄色的光线照在他银白色的合金手臂上，反射出黯淡的闪光。

　　他的名字是巴基·巴恩斯，他是战争英雄，是当初二战时赫赫有名的“咆哮突击队”的一员，还是传奇人物美国队长私下里最好的朋友。

　　他是冬日战士。

　　就像他最好的朋友一样，七十年来他也一直都被所有人认为已经英勇牺牲了，但他没有。重伤的巴基被他们的敌人俘获了，九头蛇强化了他、给他装上金属义肢，然后把他洗脑成了九头蛇的忠犬。七十年里他就像个不存在的幽灵，他夺取了无数条无辜的性命，除掉任何阻碍在九头蛇发展道路上的障碍，其中甚至包括他曾经的朋友。

　　就比如像霍华德·斯塔克和他的妻子玛丽亚·斯塔克那样的朋友。

　　巴基动作频率加快了。他肘部弯曲，伸直，再弯曲，再伸直......他像台开动的机器一样机械快速地重复着这个过程，胳膊上的肌肉就宛如钢铁铸成的一般感受不到半点疲倦。

　　现在才凌晨五点，但他完全睡不着。

　　每当他闭上眼，他就仿佛能听到哭喊、尖叫，他能看到一张张扭曲的面孔，绝望地向他求饶。而每一场梦的结局都是他面无表情，冷冰冰地扣动扳机，一枪夺走对方的性命。

　　他手上沾满鲜血，而更糟的部分是他甚至记不清他们所有人的相貌和名字。

　　“嗡......嗡......”

　　那是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在桌面上跳动发出的声音。巴基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是他现在的上司，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会给他这部手机打电话。

　　“长官。”他说。

　　“有任务交给你。”迈克尔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有一个需要清除的目标，详细信息一分钟会发进你的任务邮箱。

　　当心一点，有迹象表明，这一次任务或许会和神盾局发生冲突。”

　　“收到。”巴基干净利落地回答。

　　电话挂断。一分钟后详细的情报果然发送进了他的加密邮箱，巴基飞速地扫过了情况介绍，然后关上了手机。

　　他起身开始清点装备收拾行李。

　　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他依旧是个杀手，他的工作依旧是抹杀敌人、除去障碍。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的工作凭借的是自己的自由意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要杀的人是谁，做了什么，又是为什么必须被解决。

　　每一次扣动扳机，他都相信自己为曾经的损害做出了弥补。

　　巴恩斯中士关上灯，带上门退出了房间。地下室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静得能让人听到来自自己内心的呢喃。

　　***

　　高大健硕的金发男人套着件灰色的短袖运动服，健步如飞地顺着岸边飞奔。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晨练，但他步伐轻快矫健，速度就连百米短跑冲刺阶段的运动员也只能自愧弗如。

　　他的名字是史蒂夫·罗杰斯，美国队长，被人们冠以“活着的传奇”的称号。

　　他是个战争英雄，但也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记得自己带领队伍试图阻止九头蛇领袖红骷髅的阴谋，他跟红骷髅在一艘飞机上搏斗，最后驾驶着飞机冲进大洋，被冰封六十五年之久后才被人挖掘出来重见天日。

　　他如今总算接受了自己一觉睡到了六十多年后的现实，但这却仍没法帮助他轻松地融入进这个时代。他认识的人、熟悉的生活就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一觉醒来身边的世界就已恍如隔世。

　　当最初有人告诉他他们赢了战争时他感到十分欣慰，但很快他也想到——

　　——如果战争已经赢了，那世界还需要美国队长做什么呢？

　　不过人们依旧把他当做英雄，他通过新闻报纸了解到了民众对于美国队长的回归表现出了怎样的热情。城市里甚至还建起了一座以他为主题的博物馆。他便装亲自去看过一次，勾起了许多的回忆。

　　博物馆里详细地记载了美国队长的种种英勇事迹。包括他如何英勇地孤身冲进敌营救回被俘的战士，又是如何组建了赫赫有名的“咆哮突击队”，并带领他们跟红骷髅和九头蛇勇敢地周旋。

　　当然，还提到了巴基，美国队长没能救下的那个最好朋友。

　　他在博物馆里看到了巴基的雕像。他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手里端着枪，身上缠着弹链。不得不说雕像做得相当精致，甚至连那坚毅的表情都刻得栩栩如生。

　　时至今日，他仍然还清楚地记得巴基从列车上掉下去的那一刻。他高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身形向着冰封的无边深渊坠落。疾驰的列车将他的身形远远甩在了后面，直到连喊声也被寒风吞没。

　　七十年过去了，那个瞬间还是记忆犹新。

　　结束晨跑，罗杰斯回到自己的公寓。他爬上楼，在走廊里和邻居问了好。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进门的瞬间却就顿住了脚步。

　　他轻轻皱了下眉。

　　作为世界上最好的士兵，他所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最优秀的搏斗技巧而已，同样也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优秀的感官，足够帮他察觉自己的屋子里进来了不速之客。

　　他轻轻掩上门，脚步轻巧无声地向里面走去。他压制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经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转角时都提高了警惕。

　　但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藏。那位不速之客端正着身子坐在沙发里，在注意到他进门时急忙恭敬地站起了身来。

　　“啊，抱歉我擅自进来，”那人说着，语气听起来有点紧张，“我是你的一个大粉丝......啊那当然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是说......”

　　“我记得你。”罗杰斯说，“菲尔·科尔森？神盾的高级特工？”

　　罗杰斯在刚刚被神盾局解冻那会儿曾经和科尔森见过面。他记得这位特工是美国队长的超级粉丝，他也记得这位特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你记得我？那太好了。”科尔森看起来确实为此相当振奋，“不过高级特工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局长了。”

　　罗杰斯疑惑：“我以为神盾局已经解散了？”

　　“明面上，是的。但世界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科尔森耸耸肩，“而且现在，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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