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仇恨
旺达·马克西莫夫一眨不眨地睁着她明亮乌黑的眼睛，红光像层水流虹膜覆盖在她的明眸上。绯红色的波动在她缓慢移动的双掌之间酝积，像流体一样变幻、翻转，在小女巫的意志下逐渐幻化出了刀的形状，打磨出了薄而锋锐的刃沿。
她屏住了呼吸，注意力空前地集中，细密的汗珠顺着皓雪般的面颊滑落。她指尖一弹，暗红的波纹于空气中爆散，飞刀拖着一条混沌魔力的幻影飞射而出，带着轻微的破空响动。
塑成刀刃形状的魔力一头扎穿了十步之外的人形靶子，于头部的位置留下了一道薄薄的贯穿裂口。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旺达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大腿上弯着腰低喘。她双颊绯红，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导师”望去。
“做得不错。”迈克尔从架子上递给她一条白色的干毛巾，“今天进展挺快。”
旺达谢过了，接过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先中场休息一下，过会儿再继续。”迈克尔走到房间角落的桌旁，拿起泡好的咖啡壶晃了晃，给自己倒了一杯香醇的咖啡。
接着他冲旺达举了举咖啡壶：“要咖啡吗？”
“一杯，加糖，谢谢。”
旺达走近了上来。她从迈克尔手里接过咖啡杯时不经意瞥见了他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只做工相当精致的黑色腕表，陶瓷制的圆形表壳，细腻的镂空表盘，配有可用于两套不同地区时间的双时区装置。
旺达呷了一口咖啡：“表不错。”
“AMVOX，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一块。”迈克尔晃了下手腕，“对手表感兴趣？”
“不了，谢谢。也不是特别有兴趣吧。”旺达摇了摇头，她目光移向前方白花花的一面墙，“只是我想起了我过去的一块表......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在我九岁的时候。”
她眼中流露出了回忆之色。迈克尔轻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出声打扰。
“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一部东欧的动画片，叫《维吉跟她的朋友们》。那是一部很傻的动画片，但我就是很喜欢。
九岁那年的圣诞，那部动画的制作公司似乎和我们城市当地的什么集团的活动联合宣传，推出了动画相关主题的限量腕表。当时我吵着想要，但我们家里经济情况本来也就不是很好，所以妈妈不同意。但是爸爸同意了，他带着我一大清早跑去排队，我们在零下好几度的室外排了一个多小时队，我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了那块限量手表。”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没想到，那块动画片主题的限量手表，就是后来我们的屋子被轰炸摧毁后我所能带出的唯一一件爸爸送给我的礼物。”
“我很遗憾。”
“后来我跟皮特罗辗转多地，那块表不知在什么地方被我弄丢了。那一直是个遗憾......不过这也都过去很多年了。城市当地的那家集团后来很快好像也就倒闭了，活动的限量手表也就那一年发行过一次，说起来应该也绝版了吧。”
旺达顿了顿，望向迈克尔。
“实话说，我一直都以为那些有钱的人、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一个样。他们高高在上、纸醉金迷，根本没有人在意像索科维亚这种小地方人民的死活。”她放下了杯子，“之前我以为你也是其中的一员。”
“哦？这么说你现在改变看法了？”
“从我们第一次碰见时我就以为你只是又一个像斯特拉克一样的疯子，追逐权力、妄想征服世界什么的。伊丽莎白......你的秘书，告诉我们你是她见过最好的人，那会儿我还不大相信。”旺达说，“但现在我发现了你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从不享受自己的权力和财富，我只看到你想要用你的天赋和权力来做好事。”
“我可从没这么说过。”迈克尔干巴巴地说。
旺达浅笑：“伊丽莎白小姐也说过你不会承认。我觉得她看起来挺了解你的。”
迈克尔沉吟片刻，问：“你说的‘其他人’......我猜是说斯塔克，对么？”
旺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斯塔克是个杀人犯。”她冷冰冰地说，“很多人都这么说。”
“也有很多人说他是英雄。”
“我跟皮特罗躲在床底下，被一枚印着斯塔克名字的炸弹困了两天。整整两天，我们都等着他杀了我们。”小女巫语气中充满怨恨。
“那个名字只能说明炸弹是他造的。每年死在枪子下的人不计其数，但也没见谁去找枪械制造商寻仇。”
旺达皱眉看着他：“你是在为斯塔克辩护？”
“我是在叫你不要拘泥于过去。”迈克尔淡淡说道，“仇恨看起来似乎能驱动你前进，但终有一天也会吞噬你自身。过往的怨恨也好、成就也好，一直沉湎在过去之中只会裹足不前。过去的事再继续纠结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未来。”
“所以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你的眼中就完全没有过去，只有未来？”旺达道，“你的过去对你就毫无意义吗？”
“没有。”迈克尔干脆地回答，“与其拘泥于过去既定的事实，或是过往的成就，不如放眼未来该做的事。”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应该就这么算了？”旺达沉声说，“斯塔克炸毁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爸妈，还差点杀了我们。我们幸存过了斯特拉克的实验、获得这些能力，终于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你现在告诉我我们应该到此为止，就这么原谅斯塔克？跟他握手言和？”
“我是在说你们应该放手，让这事情过去，而不是叫你们原谅斯塔克。这二者是有区别的。”
旺达抬头和他对视，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是如此深不可测，冰冷、深邃，好似一潭深渊，说话的过程中没有分毫的波动。
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于了用心灵感应探测他人、知晓任何人内心深处的各种念头。但唯有这个男人......她自始至终完全读不懂。
“知道吗，刚刚我说的关于对你的认识......我发现我错了。”旺达生硬地说，“你的确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不像他们那样贪婪、充满欲望、或是充满征服欲......你这个人只是没有情感。”
迈克尔喝光咖啡，放下了杯子，面无表情。
“中场休息结束。”他淡淡说道，“该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