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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柳师傅

看不惯烂货的习惯使然让苟伟拿起检锤敲了敲,焊点起泡。“或许上了漆看不出来,可要不了一年就能掉焊漏油。怎么能比我这修理师傅的还差呢,太对不住自己的工资了吧!”

  苟伟猜得八九不离十,晓县摩托厂的摩托又笨又重还耗油,质量也差,动不动就被人退货。其中最关键的质量问题就是漏油,可一直找不出原因,后来逼得没办法只得换了厚钢板。别的厂用的是铁皮,晓县用的是钢板,增加成本不说还增加重量,质量也得不到保证。成了摩托厂的短板,几任领导十多年攻关,问题还是问题,总是解决不了。

  车间里不仅成品半成品到处乱扔,连工具也是一样,焊枪焊机随便的一扔就那么乱堆着,旁边材料也没有个分类,哪些是型料哪些是废料、哪些是边角料都分不清楚,就那么堆成一个垃圾山。三更带半夜,苟伟费了好大劲才清理个一二三来。

  “这么看才像个样子嘛,要不良莠不齐,俺怎么提拨你们当油箱呢?咱可不能学‘厂长不在’的丘光头啊,拿着黄金当硫铁矿!”

  苟伟边整理边抱怨,看着破铜烂心里还痒痒非要把他们变成有用之才不可,这或许就是师范教出来的育人之道在苟伟身上成了魔障。

  打扫再打扫,清理再清理,把自己累成条死狗往地上一趴,没半个小时又精神焕发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烦躁地在车间里踢来转去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找发泄口。

  冷轧机苟伟不敢动也不能动,要动就是一堆机器联动,响声太大不说自己也不会。可这焊枪什么的自己可是摸了快两年了,见着了不打个招呼似乎不太近人情,对不住手上兄弟!

  “那就招呼下?”苟伟自言自语。

  这时这地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年轻突然没有了失业压力后精神又极度松懈,在漫漫长夜里不找点事发泄下过剩的精力那这夜就长了,难熬啊。

  彷徨了又徘徊,想动手试一下又不敢,怕车间里有个数,这万一说活计不符合标准,那赔了工资又被开除损失大了。

  点着车台前边的灯围着机料和焊机像驴转磨不停歇地转圈,想下手却又不敢下手,不敢下手却又忍不住手痒。

  “他===娘的,老子怎么就是个贱骨头呢?不想了,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藏在胸膛里的那个叫懦弱的魔鬼这会儿隐藏得很好不出来捣乱,可那个叫冒失的魔鬼却又出来叫板,用满身的精力冲击得头脑发涨。

  从工具堆里找到一份图纸,歪歪扭扭的参数很别扭的瞪着自己,好像在笑自己难不能看懂天书。最可恨的是找了半天单位,结果找了个毫米单位,苟伟气得猛拍脑袋,“我勒个去,就不能微米纳米的标。万一的万一,您老人家好歹也标个十分之一单位啊,就这也是划条铁线的宽度了。”

  计量单位用得大,那误差到后边可就放大到谬以千里了。难怪没有谁来买厂里的摩托,谁敢买啊?万一要掉个螺丝你都找不到标准配件。

  动,不动。最终还是决定动,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没人看着,弄坏了往废料里一塞压在里边就好。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苟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找到已经松得不能用的卡尺铁尺铁笔在型料上认真的划好线条,用四角六角点焊的方法固定住,再测测线条上的误差。

  苟伟越来越佩服自己的,零误差。

  用弧焊焊上,再车掉多余边角料,钻上几个孔加上固定环片就是一个完整的油箱。看着掉地上的边角料也是一阵心痛,这型材冷轧设计得也太不合理了,这得多浪费啊,边角料只能卖个废铁钱。

  将焊线涂上检验漆,加气试了下,完美,不漏还很好看。

  苟伟沉浸在对自己完美作品的欣赏意境中不能自拨,不断划线不断焊,一刻也不停。快乐得不要不要的。凌晨鸡叫,实在扛不住了才回到那个带着浓郁香味厕所旁的休息室里重重倒下。

  “臭吗?臭在六意之中亦是香啊!”带着孔乙己似的自我安慰苟伟沉沉睡去。

  “嘿嘿,哪里来的,咋把咱这窝也给占了?起来,起来。”

  一只大大的臭脚拖着个散发惨无人道臭味的塑料拖鞋勾了下地上陌生的头,苟伟在混合香型中醒来,也不理会倒底是谁,更没有这可能是顶头上司的觉悟,先跑到外边吐一回再慢慢眯瞪。

  呕得一个撕心裂肺,叫得一个惨绝人寰。

  “大柳,你是怎么着人家了,怎么吐成这样?谁家的孩子啊?我说你没使什么坏吧?”

  浑身油污满脸络腮高壮粗大的高头儿后一脚迈进休息室没有看到大柳粗鲁的一幕,很是迷糊的猜测。

  “主任,您说啥呢?你可以怀疑师弟的技术,可不能怀疑师傅的人品!”

  赤着臭脚穿着一身带焊洞的卡几工装的是大柳,黑脸膛上带着岁月的沟沟壑壑。

  边呕边听对话的苟伟算是有个大概了解,脑袋里不断转着各种主意,可就是没个章程,急得差点晕了过去。

  “哎,主任好,师傅好。我,我是昨儿分到车间的苟伟,没地睡就打了个地铺。我不知道师傅们来得这么早,我马上收,马上收!”

  苟伟懦懦地如梦魇般啰嗦着。高主任与几个班组长对视了一眼,这就是昨天那个把厂子大门砸了的冒失鬼啊,这祸害怎么就分到我这儿来了呢?我也没招谁惹谁,不是姓丘的那小子使什么坏吧?

  高头儿不应声也不吭气,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杯摇了摇,顺手将昨儿的隔夜茶往角落里一泼,心里不禁叹口气想起自己当徒弟时候的往事,“这就是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一早就把师傅们的水杯给灌了?”

  懦懦的苟伟现在正慌得很,忙着收拾地上那点破被席,哪还顾得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主任咳了老半天也没听见,正收拾东西等着训示呢!

  “那谁,小苟是吧?你先别忙了,去打壶水去。大柳,你看一下各组长过来了没有,过来了就到这边开个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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