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银灰之枪·八
在结束了和开心果的对话之后，罗萨利欧从门扉中脱身而出。
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不算短，但他发觉自己难得的保持了神智的清明。
不用说，自己多日的精神锻炼起到了作用，只是不知道在接触了其它的门，并从中获取记忆碎片的时候，会不会不像之前那几次这么狼狈。
罗萨利欧靠在椅子上，让坚硬的靠背抵着他的肩胛骨。他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将那些寒意裹挟进自己的肺。
绯红皇后？
没想到自己的探寻会摸索到这样一个意外的线索。一个在政治方面颇有建树，在抵御外敌上同样有着出色战绩的存在，怎么才能和那场火焰联系起来？
那个具有着传奇色彩的女人，真的就是造成那场大火的元凶？
是这样一个女人引起了丹恩和威廉的悲剧？不仅如此，那些流离失所者，因无妄之灾而殒命者的数字更是惊人。
开心果对这种说法并不确定，他只是含糊其辞的说过这只是“听说过的某种说法”，但这个人虽然语气经常会切换的轻浮，但他的话往往有着不低的可信度。可想而知，他兴许是通过某种途径知晓的这种说法，可能是从某个幸存者的口中知悉的？
伴随着获悉的信息越多，罗萨利欧可以肯定，这场火灾绝对非同寻常。威廉和丹恩的悲剧可能并非偶然，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的预感，他始终相信一切发生的事件总有其必然联系。
或许，这场火焰的本质是……
一个有些冰冷的念头在他的脑中划过一瞬，但很快被他否决。
做出这样的判断未免过于唐突。
此外，刚刚的谈话中，提及的“教会”也让他提起了注意。
都灵是个教国，雄心王和教宗共同治理着这个国家，这是他早已知道的。
但就开心果口中听到的信息来看，教会的势力似乎要稍大于王权。教会将皇后打上“异端”的标签，而那些手执镰刀的“神之裁罚者”则将其绑上了十字架。来自教会的审判值得深入挖掘，教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吗？他们是否也是这场生存游戏的参与者？
虽然未必能判定这个宗教集团和“我们”是否有明显的联系，但罗萨利欧的内心已经将这个群体视作自己的对立方。
对于开心果的身份，罗萨利欧出于对“绝对禁忌”的考量，没有去询问他的身份。但那个看似轻佻的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情况，如果再能有那么几次，自己大概就能锁定他的真身。
“你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游戏了，罗萨利欧。”
他从椅子上爬起，翻开了枪与玫瑰，将这一阶段性的事件做了简单记录之后，照旧以一段晦涩的语句做结：
“黑色的帷帘不断被拉开，
舞池的全景仍旧只是揭开了一角，
宾客远比我想象的更多，
难道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盛宴？”
他将自己的句子反复读了几遍之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或许我意外的在文学方面有着不错的造诣？
罗萨利欧这么想着。
暮色西沉，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罗萨利欧的安闲时光。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造访？
“谁？”
“你应该还记得我，不是吗？”
他打开了门，出现在面前的正是那个真理学者的考官，那个合不上嘴的老爷子。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罗萨利欧俯身看着这个有些佝偻的客人，“你是来给我颁发执照的？这比我想的快的多。”
“哦，关于这一点……”考森斯伸出有些干瘪的手扶了扶眼镜，抬头触及罗萨利欧的视线，“上次的考核有些仓促，我并没有完整的进行一整个流程，所以，我今天是为了那次考核而来。”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但就他一个人？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只身赶到这里？
“你在考核表上留下了地址，所以我就找来了，你不会觉得唐突的，不是吗？”
“当然不。”
罗萨利欧将这个老人迎了进来。
“我得向你道歉，小伙子，严谨本该是我们这些学者的基础，但我有些忘乎所以了，我对我的草率向你致歉，所以容我重新对你进行后续的审核。”
实际上我对你的草率本满怀兴奋。
“都是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罗萨利欧挑了挑眉。
他扶了扶颇有厚度的眼镜，看向了手里拿着的登记表，本来就微小不可察觉的眼睛眯的更紧：“你的晶象是什么？上面写着枪械？这很罕见，你不介意展示的，不是吗？”
在略微犹豫之后，那把银灰色的双管霰弹枪顺着意念出现在罗萨利欧的手中。
考森斯露出几分惊讶的样子，眼睛眯的更紧：“它很惊人，不是吗？”
“毋庸置疑。”
罗萨利欧在考森斯的面前将其隐去。
晶象的具现和收回是晶炼师的基础，也是考核标准之一。
“关于它的特性？‘能使持有者变得更像牛仔’？牛仔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特性，你知道，通常人们会在这里填写的都是些可被量化的内容。”
罗萨利欧记得上次这个名为考森斯的人对“牛仔”分明不值一提，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却转变的相当有趣，简直令人迷惑。
“这只是我为了彰显特殊性的措辞，通常来说，简历上写的内容越是奇特，就越容易给考官留下印象。它的特性尚在开发之中，毕竟我只是个新手。”
“哦，那很正常，我听说过有人从未开发出特性的，很正常，不是吗？”考森斯善意的笑笑。
考森斯看了眼手中的表格，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项目。
在做出了某种决意之后，考森斯抬头看向了自己，眼中满是真诚：“是这样的，关于复合型提纯液的内容……那是我的研究课题，我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但我发现我还有很多的难关没能跨越，在上一次听到了你的回答之后我认为你可以协助我，那和我的研究几乎分毫不差！很令人意外，不是吗？为此我想聘请你作为我的助手，攻克那一难题是我终身的梦想……我可以给你足够丰厚的报酬！”
“很遗憾，我只能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回答的已经是知晓的全部，关于提纯液的混合，那只是我在不经意间发现的，所以我很难帮上你什么忙。”
资金是他亟待解决的问题，但眼前这个稀里糊涂送上门的敛财机会却难免蕴藏危险。对他而言，他的特殊身份只允许他暂时性的隐藏起来，以期躲避阴影，任何没有必要的展示都应尽量避免。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这并不会很糟，不是吗？”
考森斯的语气中不无遗憾：“或者你有你的考虑，但，只需要你能不定期的回答我一些问题，即便你并不知道答案？这也无所谓，不是吗？一万周薪，不，两……三万！哪怕你只是挂个名？”
罗萨利欧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些哀求，结合了考森斯口中的丰厚报酬，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起这一事件的可行性来。
最后，他说服了自己：只是挂个名而已。
罗萨利欧面向对方，伸出一只手，翘起嘴角：“这跟钱没什么关系，我从来都喜欢帮助别人。”
“很不错，不是吗？”考森斯试图握住对方的手，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被推开，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
罗萨利欧很是文雅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可以预付些吗？”
合作谈妥，考森斯终于如愿以偿，他咧着的嘴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罗萨利欧目送他上了马车，举帽示意。
坐上了马车后，考森斯拉上了帘子。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那张写有“罗萨利欧”的考核表上，神色凝重的将其标记为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