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佐见十方低头再没有反应,也清楚让他去捡六魂幡实在太为难他了,只能心中另做打算。
就听他语气一变,冷哼一声:“关山铜是一片爱国为民的赤子之心?这真让我可发一笑。”
金永贵见张君佐态度突然一变,言语中对关山铜极尽讥讽之意,心中大为恚怒,不自觉间,声调也高了几分。
“关帅毕生夙愿就是以武兴国,收服河间失地,一心想让天下习武之人都得到应有的尊重。可这满朝文官,尤其以李元长和韩文忠为首,朋党比周,排斥异己,只想恬不知耻地永享太平富贵。”
“保天下太平是恬不知耻,挑起战争,陷国家百姓于战火,反倒是爱国为民?”张君佐立刻反唇相讥。
“你这无家无国的夜提刑,哪能体会我等血性男儿是如何承受这百年来的奇耻大辱。”
金永贵情绪渐渐激昂,一手提刀,一手握拳,忍不住朝着张君佐急走两步。
“河间地本就是我朝领土,百年前河间王被杀,其女昭怀郡主被夺,惨遭侮辱,被镔铁皇帝强纳为妃,自此霸占河间六府已逾百年。”
“这已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还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此等国耻不雪,千年又如何,天下皆知,昭怀郡主和司徒太子本有婚约,是日后的国母皇后,却失身镔铁,可恨那司徒太子不思举兵雪耻,夺回郡主,收复失地,却卑躬屈膝,向镔铁国纳贡称臣,缔百年合约。”
“这事当年的确有辱国体,但司徒太子为一国之主,哪能像你口中的血性男儿般意气用事。”
金永贵听张君佐这般说来怒气更胜,忍不住又向前两步。
“意气用事?时至今日,天子上表镔铁,必称兄长,这就如强盗抢了你老婆夺了你家产,你还上赶着问强盗叫大哥,问自己老婆叫嫂子,一叫还是百年之久,试问天下哪个七尺男儿不是痛心疾首,又有多少英雄好汉死不瞑目,这岂是意气用事?”
“百年前镔铁北之强国,青铜北有镔铁,西北有大锡,西南有大狄,南疆有大礼,群狼环伺,青铜疲敝,再以弱攻强,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镔铁铁骑南下,大锡大狄趁乱举兵,青铜必定国灭族亡。”
张君佐目不斜视,说话时右手紧扣成诀,暗暗蓄力,继续朗声说道:“司徒太子忍辱负重,不得已割地求和,保全我族千年血脉不至断绝,在我看来,能为天下而忍辱负重者,也不失大丈夫本色。”
“就算当年形势所逼,但如今呢?当今镔铁没落,白银崛起,塞上五京,白银已占据其三,大锡内乱不止,自顾不暇,大狄崇佛失民,债台高举,都无力东进。如今北境坐拥雁翎,静塞,关宁三大雄师,白银帝国早有承诺,一旦我朝挥军北上,共灭镔铁,国土一分为二,与我青铜共享天下。”
“这不过是关山铜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这是天下习武之人的共同夙愿,当今正是联合白银,南北夹攻,夺回河间失地,开疆扩土的天赐良机。可恨宰相李元长和雁翎侯韩文忠不思一雪百年国耻,反要和镔铁使臣定下契约,共抗白银。”
“白银帝国崛起漠北,崇尚萨巫血教,其民生如狼性,塞上三京开门受降,却被满城屠戮,百年荣华化为遍地狼烟。一旦镔铁国灭,白银兵锋必定南指,小李相公和韩侯正是知道如此,才反对出兵镔铁。”
“我朝五大雄师,北有其三,如让关帅统领,天下宵小,又有何惧,如果白银守信,则共享天下,不然,大军一到,连他白银也给灭了,届时关帅再领兵西进南下,无论锡狄还是大礼只能望风归降,自此天下一统。”
“夜郎自大,说来说去,你不过和关山铜一样,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想建功立业。”
金永贵话不投机,已然怒极,又向前两步,“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我等学武之人,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是毕生夙愿,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两人唇枪舌战,都毫不退让,金永贵越说越激动,离张君佐越来越近,猛然间就见张君佐一抬手,一道白光直奔自己打来。
金永贵这才反应过来,张君佐果然留有杀招,故意用言语激怒自己,引自己上前下手。
但金永贵毕竟刀头舔血多年,临敌经验丰富,加上他之前就担心张君佐留有后手,又见张君佐和他言辞交锋,丝毫看不出将要毙命的样子。
因此金永贵盛怒之下,却依旧持着警惕,一见白光打来,用尽全力将头往旁边一闪。
虽然头闪过去了,但鼻子还是晚了一步,虽然只是被白光擦了一下,但整个鼻头登时爆裂,鲜血喷涌而出。
金永贵疼的一捂鼻子,吓得又往后退了数步,感觉就算张君佐再打白光,也绝伤不到自己,方才停了下来。
金永贵心脏砰砰猛跳,“难道静空的法术只能解了他的六魂幡,却无法要了他的性命?如果今日被他走脱,去往雁翎关,那就大事不妙,我还是一刀结果了他为好。”
但金永贵深知张君佐诡计多端,纵然现在没了六魂幡,也决不能掉以轻心,他虽有心直接上前结果张君佐,以防夜长梦多,但又担心他还有别的底牌,一时间又不敢贸然上前。
其实现在金永贵真要直接提刀上前,张君佐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方才那道白光,名叫伏矢之魄,已经是他最后的杀招。
人有三魂七魄,而走畦人挂头披幡,献祭二魂四魄,其身只剩一魂三魄,如果没了六魂幡,不久就会魂飞魄散,而留在自身的,唯有伏矢可用,这也是走畦人与敌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招。
张君佐中了噬魂咒,解了六魂幡,命在旦夕之间,他本想让十方去捡六魂幡,但见十方不动,也只能用伏矢之魄,打算和金永贵同归于尽。
张君佐用言语激怒金永贵,就是引诱他近身,因为随着自身生命力逐渐消失,伏矢之魄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小,一旦一击不中,则万事休矣。
而金永贵迟迟进入不了伏矢的射程之内,张君佐实在等不及,感觉自己顷刻间就会魂飞魄散,实在没时间再等金永贵往前一步,只能被迫打出伏矢之魄。
但事与愿违,竟被金永贵躲开了,张君佐长叹一声,身子逐渐委顿下来。
金永贵却并不知道张君佐已是强弩之末,一手捂鼻,一手提刀,想杀张君佐又不敢上前,突然他眼珠一转,转身来到十方近前,用脚从地上勾起一把钢刀,冲十方说道:
“小子,你去把姓张的给我杀了,我不光保你不死,而且现在就能放你离开黄觉寺,让你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