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穿着紫色的校服,外边套着一件迷彩的工装外套,里边的校服拉链拉到最顶层,挽了个边,银色的拉链上边画着一只橄榄鸟,在灯光的映衬下来回晃悠。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寸头不太保暖,所以每次林明朗看到徐野的时候,他的头上都戴着帽子。
谢浪和徐野这俩人每次碰面都给人一种能随时打起来的趋势,但是每次两人都是把身后那帮人的火点起来,他俩则悄无声息的互相点根烟,然后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紧不慢的看着外面那群斗嘴架的,随便唠两句。
说他俩是敌人有点够不到边,说朋友又差点,他俩懒散地靠在墙上,不说一句话的场景,像极了两头慵懒的狮子。
强大又让人信服,只不过狮子之间的沟通往往不是那么温柔的。
但是吧,徐野这个人看着像那种打架旷课酒吧KTV称王,每夜通宵不着家的人,然而人不可貌相。
这个戴着黑色耳钉,手腕上纹着一只大花猫的痞子哥每天按时上下学,晚九点准时回家,有时还会给林明朗打电话,提醒她家里的门禁时间快到了,自来熟的让林明朗发指。
所以此刻林明朗一听到徐野的声音,浑身就不舒服。
不仅是因为他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亲近,还因为一想到徐野她会自动联想到林雅那张脸。
她的母亲林亚女士整天对一个刚来几天的陌生人笑的掏心掏肺,她心里不舒坦。
林明朗站起来,冷声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徐野也好说话,似乎来叫她只是顺道路过,回去不回去跟他关系不大。
他对谢浪招了招手,招呼着窗外的一群人走了。
“接下来,专心点。”谢浪提醒了她一句,就开始读题了。
两人都是学霸属性,脑子转的很快,谢浪又是竞赛老手,那两套题没多长时间林明朗就在谢浪清晰且直捣腹地的分析下消化了。
离竞赛还有两天,林明朗想,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知是谢浪给人的信任感太强,还是她对自己能力的信任,林明朗总觉得这次竞赛似乎不是个问题。
——
四班的人虽然热情,但是他们也分得清是非曲直,高松人品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对于他的离去大家好像也没表现的太伤心。
不过有几个女生提议给宋爱送点临别的礼物,不需要太贵重,能表达心意就好。
王鸣作为新班长对这事肯定得上心的,所以一放学,那几个提议的女生拽着王鸣直奔礼品店。
王鸣招架不住这么女生,想着怎么也得有个镇得住场子的,所以强压硬拽把肖遥也给拖走了。
林明朗本来想着谢浪给她讲完题,她要请肖遥去那家煮鱼店吃饭的,现在这样,只好改天了。
晚课上课前,王鸣被一群女生包围着恭送回了教室,颇有一种皇上回宫的架势。
但一看他身后的肖遥板着脸,眉头紧皱,似乎想用自己的眼神把王鸣的后脑勺扫穿。
下午放学后到现在,短短的两个小时,林明朗似乎又回到了那种懒散,不思进取的废物模式。
她的桌子上摊着竞赛题,她两手插兜只是看着,也不动笔,遇到复杂点的她才画两笔。
听到肖遥回来后,林明朗把自己整理那部分题扔到了她桌子上。
肖遥听到动静后,把视线从前边那堆人身上收回来,低头掀开本子看了两眼说:“谢浪给你讲题了?”
林明朗:“嗯,我自己又整理了下,你看看。”
“谢了,他整理的题那可是宝贝。”肖遥也没客气,立刻开始翻看起来。
林明朗百无聊赖的扣着王鸣桌兜后边残留的黑色黏胶,“放学你去哪了,本来想和你去吃饭的。”
“给宋爱买礼物,诺”肖遥抬头朝讲台那块努了努嘴,“在前边,王鸣怂的要死,买个东西跟聚众赌博一样,差点没带整个班去。”
林明朗回头看了眼,不太感兴趣,“那竞赛完我们再去吃吧。”
肖遥:“行。”
——
晚课依旧是那么无聊,林明朗看数学看的脑子胀痛,所以拿出一张白纸,开始抄诗。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手掌大小的《高中必备古诗文》,随便翻了一页看了会,选了首挺应景的《劝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刚抄第一句,谢浪撞了下她的胳膊,然后说:“借一下胶带。”
林明朗放下笔,从文具袋里挑出胶带:“给。”
五分钟后
谢浪:“借一下笔。”
林明朗再次放下笔:“诺。”
十分钟后
谢浪:“借张草稿纸。”
林明朗头都不抬,笔都没放“右边。”
又是十分钟后
谢浪头也不抬了,直接往外蹦字:“红笔。”
林明朗写完最后一句“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把笔‘啪嗒’一撂,她现在是挺暴躁的。
敢情我是你储物袋?要什么有什么?
林明朗早上的尴尬和窘迫也被谢浪这些得寸进尺的举动磨的一点不剩,但她还是把红笔丢给谢浪了。
想着王鸣跟她说过,谢浪认生,就这,认个屁生!
林明朗扭过头满脸躁气的瞪着王鸣。
刚被肖遥威逼利诱“拿下”班长一职的王鸣,笑的都哭了,现在见到林明朗这样看着自己,他捂住自己的心脏,拖着板凳往后退了一步。
王鸣:“林妹妹,什么事。”
林明朗压低嗓音:“谢浪来上课什么都不带的?”
王鸣也目睹了谢浪刚刚那一系列非人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同情林妹妹。
于是他指了指桌兜前边的挂钩痕迹,解释道:“这里以前有个挂钩,挂着一个帆布袋,浪浪没有什么了都从里边拿,里面有笔,胶带,草稿纸,还有一切你想不到的东西。不过你来了之后,我就拽了,怕伤到你。”
林明朗低头仔细端倪了会那个挂钩痕迹,然后说:“我不怕被伤到,再挂上吧。”
谢浪的字体注定很废草稿纸,所以他刚刚向林明朗借的那张草稿纸又用完了,下意识的他往旁边看了眼,想再借一张,但一扭头发现林明朗在和王鸣说话。
他无意间偷听了两句,在王鸣正要答应把那个丑到人神共愤的挂钩再粘上的时候,他咳嗽了声,给了王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鸣接触到谢浪的眼神后瞬间改口,把桌兜往自己怀里又拉了几厘米“别别了,这钩子特别容易伤到人,女孩子家细皮嫩肉的伤到要留疤的。”
“林明朗,过来。”语文老师站在后门向她招了招手。
今晚值班的是语文老师,她刚转完对面楼,走到四班后门处,一眼就看到林明朗面无表情,但是眼里又带着些哀怨的看着王鸣。
这姑娘还真是不惹事就不消停的性子。
王鸣在教导处浪迹多年,连谁的脚步声都能听出,语文老师的脚步声偏轻,但是她经常爱穿高跟鞋是最好认的,所以他从没失过手,但这次却栽了。
语文老师:“带着你的本还有笔,跟我去办公室。”
林明朗:“去做什么?”
语文老师:“写作文,写不完不准回来。”
林明朗爽快道:“好。”
不就是作文吗?她写的作文都能装订成一册老北京的奇闻怪事了,还怕这些。
最后,林明朗的作文还被语文老师夸了,虽说题目不太正经,但里边的内容时涉猎极广,总之非常含蓄的把谢浪那张脸夸了个遍。
例如,“翩若惊鸿,婉若游丝。”“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呃……这也算不上含蓄。
——
数学竞赛初赛考点设在了一中,那天正好是周六,林明朗十分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嘴里叼着袋豆浆晃悠到了学校。
考试的人不多,三十来人,有二中的、三中的、还有几个职高的,但大多数是一中的。
两个考场,一个考场十五人,谢浪没和林明朗在一个考场,但是临考前他给了她个加油的眼神。
初赛考试时间80分钟,发完卷子和答题纸后,林明朗先整体扫了一下题型,然后对谢浪又刷新了认知。
这货,神仙吧,预测的题型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写题很上手,林明朗解完最后一道题后,放下笔抬头看了眼钟表,还有十分钟结束。
但她等不了了。
“老师,可以交卷吗?”林明朗举起手,轻声问。
“可以,卷子交到前边,答题纸倒扣在桌面。”
老师说完后,林明朗把那根笔揣兜里,拉好衣服拉链,把卷子和答题纸倒扣在桌面上,走的潇洒。
谢浪的考场在林明朗的前边,所以林明朗出去的时候,他刚好看到。
卷子不是那么难,但是有很多细节,得分也是不容易的,谢浪做完后又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后,他正打算眯几分钟,但是他一侧头就看到大摇大摆出来的林明朗。
谢浪觉得她心是挺大,就剩十几分钟了,再仔细检查两遍不好吗?
但是人有三急,林明朗快憋不住了。
——
三天后,初赛结果出来了,林明朗、谢浪还有肖遥都进入了决赛。
那天李福福把他们叫到办公室,激动的攥着他们的手说:“真棒啊!你们回家收拾收拾,校车下午过来,那个地方有些偏僻,所以带着感冒药,衣服也带厚点,老师相信你们决赛也可以的!”
谢浪和肖遥还是和往常一样,非常沉得住气的点了点头,林明朗当然也很沉得住气,但是她整个人是懵的。
出了办公室后,林明朗下意识拽住谢浪的衣袖问:“不是去参加决赛吗?回家收拾什么?”
谢浪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但是林明朗现在满脸懵的样子又有些可爱,所以他暂时没把她的手甩开,“决赛不在一中,在下县,按照惯例,决赛前所有人都得去封闭训练几天。”
就这样,林明朗提着行李箱,坐了三小时颠簸的校车,顶着一张煞白的小脸飘飘然的来到了传说中的魔鬼封闭训练地。
下县这个地方的学校真的对得起封闭这俩字,一座学校孤零零的伫立在荒凉田地里,连地都是黄土地,落后的程度让林明朗怀疑自己参加个考试把自己买到了北大荒。
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作为决赛的考点,因为绝对安全,作弊的可能性为零,因为这里连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