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城卫军营中。
快雪横放于膝,魏俨背对帐帘,独坐军帐中。
帐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而赵朗,就那么直接坐在军帐外的地上,在帐帘的另一面。
高高架起的火盆在他面前燃烧着,映得他的脸发红。
两个人隔着帐帘,背对而坐。
巡夜的士卒目不斜视,似乎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
看起来赵朗没有挑帘进去的想法,魏俨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每当遏制不住杀意的时候,魏俨就会把自己关在军帐里。
而每次的这个时候,赵朗也会坐在军帐外。
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了。
久到仿佛是人生的一部分。
“你觉得我可悲吗?”隔着帐帘,魏俨忽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忽然想起来。我这一路走来,单人独刀,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你有亲人,也有朋友。”
“姓魏的不算。”
“呵呵呵。”赵朗低头轻笑几声,似乎对魏俨难得的孩子气感到无奈,而又觉有趣。
“我认真说的。”魏俨补充。
“我也笑得很认真。”赵朗含笑道:“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军帐里沉默了一阵,沉默得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去。
之后才有声音继续响起:“你看,我总是忘记这些事情,总会忽略其他人。我只看得到自己,和自己的刀。我以为我跟那个人不一样,但其实,或许也一样。”
“天才就是如此。天才不需要看到凡人看到的东西,天才有自己的世界。”赵朗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你们并不一样。”
“我算什么天才?”
“啊,你这话,好像是在说我不够努力。我还不够努力吗,魏俨?”
又一阵沉默。
只有火盆里火焰噼啪的声音。
无声的叹息之后,魏俨在军帐里问道:“以前我没有想过。但现在我有时会想,当年那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无须询问,赵朗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沈南七有沈南七的想法。但是你并没有错,那是最好的选择。与其一起死,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赵朗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选。”
“你也会那么选么?”
隔着帐帘,背对而坐。似乎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交心的方式。
魏俨这等一往无前的人物,好像也从来,只会在赵朗这里寻求问题答案。
赵朗笑了,他的牙齿很白,笑得很灿烂:“当然。”
……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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