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抛锚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倒霉!”
司机嘴里抱怨,带着点批评的味道,来之前他就说这车不行了,可王晓非要用这辆车。
王晓脸色尴尬,头上急得冒汗,对着司机训斥道,“你平时不好好爱惜车辆,抛锚了就知道抱怨吗?!”
“哼!”
司机眯了眯眼,身为老职工的他一点都不怕王晓,闷声说道,“车坏了,我修不了,你想办法回去找救援吧!”
“我想办法?”
王晓瞪大了眼珠子,但这些对于充满怨气的司机是毫无用处,他只好对着一起跟来的另一名工作人员说道,“小宋,你回去叫人来吧。”
“好的,王主任。”
小宋一脸委屈,感觉都要哭出来了,这么远的路腿着回去想想都害怕。
林枫身子向后靠了靠,在美妈妈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问道,“这车够破了。”
司机,“嗯,十年前分来就是辆破车了。”
林枫笑笑,对着王晓说道,“叔叔不着急,我们的时间不金贵,不耽误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高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一刀补得够厉害。
王晓臊得无地自容,如果有个老鼠洞他第一时间就会钻进去。
“滴滴答答……”
一阵唢呐、喇叭、锣鼓等乐器发出的声音从侧面的山沟中传了出来。
一会后,约有五六分钟,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走出山沟,露了出来。
轿夫腰间扎着红色绳子,头上系着陕北特色的红色毛巾,八个强壮的轿夫,动作整齐。
这引起了车内人的兴趣,都翘着脑袋透过车窗看,这样的迎亲方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美妈妈眼中有些许的羡慕,曾经的她也幻想过被心爱的人用八抬大轿娶进门。
可现实是,
她一个人,连身新衣服都没穿就嫁给了林民国。
甚至婚礼的当天都没有家人的支持与祝福。
至今,
她都已经七年没见过父母了,只收到过林枫姥姥偷偷寄来的几次钱。
“小枫你想过你的姥姥、姥爷吗?”高月问儿子,语气夹带着伤感。
“不想!”
林枫回答得很干脆,他的目光盯在王晓身上,他正在和迎亲队伍中一位年长的老者说话。
讲真话,林枫对从未谋面的姥姥、姥爷没有什么感情,心里甚至都有点怨他们,不该这么对待美妈妈。
美妈妈也是个拗脾气的人,至今也没和父母联系过,电话都没打,但对留在京城的两个弟弟是真的好。
林枫远在鹏城的姥爷是下面开发区的书记,属于副厅级干部,但美妈妈级别很快就是副部级了。
因为保利重工的另一股东是新成立的兵器工业部,是正儿八经的正部级单位,所以美妈妈的副部级绝对跑不了,她不要都不行。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副部级,想想都觉得……
不是荒谬,
是非常的佩服!
王晓跑回来,脸色涨红地说道,“高月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巴掌坳村长说他们欢迎我们去做客。”
“今天他们村里有人结婚吧!”高月拒绝,她坐着没动,不想去打扰人家。
就在这时,一名头戴着白毛巾的老大爷走过来,手扶着车门框,讪讪说道,“京城来的同志,您们要是不嫌弃,额们真心欢迎你们去额们村。”
林枫望了一眼,他黝黑的脸上岁月的痕迹在纵横沟壑的皱纹中显现,生活的艰辛在满是粗茧的双手中表明。
“大爷您今年多大了?”林枫很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额四十八了,三二年生人。”
他张嘴笑起来,一排黄色的牙齿上露出几个黑窟窿。
林枫惊讶,他竟然是一位“叔叔”。
“妈,村里人娶新娘子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林枫突然想看看了,看看他们的村,看看他们村里的人。
下来车,武老三把林枫高高的驮在脖子上,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风刮得也厉害,迎亲的队伍都穿上了厚厚的黑棉袄。
林枫好奇的看着他们,他们也都停下来好奇的看着林枫一行人,就连新娘子也偷偷的打开了大红轿子的布帘。
“看啥呢,看啥呢。”
村长赶过来,大声地喊道,“轿子颠起来,唢呐、锣鼓响起来,大丫迎亲的歌也唱起来嘛!”
“客未走,席未散,四下新郎寻不见,寻呀嘛寻不见……”
伴随着清脆朗朗上口的迎亲歌声,四个抬脚的陕北汉子也蹦跳起来,使劲的颠簸花轿里的新娘。
等骑着驴子的新郎官走过来的时候,身穿红棉袄的大丫就接着唱道,“急猴猴,新郎官,钻进洞房,把盖头掀……”
一段唱完,她又跑到前头一个下坡路口前,等到队伍过来后,又接着唱到,
“一对对那个鸳鸯水上漂,人家那个都说,是咱们俩个好,你要是有那心思咱们就慢慢交……”
大丫唱完,突然跑到林枫身前,仰着头好奇地看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们是大京城来的吗?”
“嗯,我们是,姐姐你唱的歌真好听。”林枫看着她,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你们的衣服真好,额还从没见过呢。”大丫看着颜色艳丽的羽绒服一脸的羡慕。
“这是羽绒服,和你穿的棉袄一个样,都是保暖的。”林枫笑笑,但心里的感觉是酸酸的。
“它就是好看呢。”大丫眼馋极了。
“一会你多唱几首好听的歌,我就送你一件。”林枫许诺她道。
大丫点点头,扑哧一笑,然后就又跑到了队伍的前面,紧接着她清脆好听的歌声又传了过来。
走下陡坡,巴掌坳的村民都挤在路旁围观,他们揣着手,欢快地笑着。
他们都长得一样,又黑又瘦,都戴着一样的白毛巾,白毛巾一样的都是黑的不成样子,穿着一样的黑棉袄,黑棉袄上都是同样的补丁叠着补丁。
人群里能有个穿白色羊皮袄的绝对是富裕户了,但也仅仅是一件羊皮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