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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归宗

第二天中午,乐青凯已经维持不了端正的身形了,却仍然不吃不喝地跪着,是惩罚,更是赎罪,直到叶菱易过来将他抱走,喂他吃饭,府上的人都识相地对乐灵珞的事缄默不语,自此闭口不提。

  从那之后,乐青凯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顽皮、不再惹事,攻课业、习武艺,在十四岁时就承袭了少将军之位,后便上阵杀敌,季永五年,又继承父亲的将军之位。

  可是唯一支撑乐青凯的就是乐灵珞的下落,乐青凯多方打听,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乐灵珞,却一直没有找到,而乐灵珞就成为了将军府的禁忌。

  “我找了你十一年,终于找到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乐青凯落下了第一滴男儿泪,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和父母交代了,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将乐灵珞重新寻了回来。

  “哥哥,你别哭呀。”若蜓也很高兴,她终于有家人了,终于在真正意义不是一个人了。

  “珞儿,跟哥哥回家吧。”乐青凯宠爱的抚摸着乐灵珞的头顶,激动、欣喜,乐青凯迫不及待想要带妹妹回将军府。

  “好,不过哥哥,我想将姐姐,也就是若蝶,也带回将军府,可以吗?”乐灵珞答应了乐青凯回将军府,而将若蝶一并带回将军府,一是考虑到若蝶对自己的姐妹之情,二是考虑到齐治颖对若蝶的心思,不得不将其带走。

  “没什么不可,你们的卖身契在谁那?哥哥去拿回来。”乐青凯知道若蝶和自己妹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然是答应了乐灵珞的请求。

  “在太妃娘娘那里,我随哥哥去拿了卖身契,再回房间收拾东西吧。”

  “要不拿了之后,你们直接跟我回去,我另外派丫鬟过来收拾。”

  “不用了,左右没几件东西,收拾起来很快,一个包袱就行了。”乐灵珞浅浅地笑着,因为是亲哥哥,所以被乐青凯宠爱,她理所应当,不似若蝶的宠让她有恩必报,也不似齐治颖的宠让她惶恐不安。

  兄妹两人先是去太妃那里拿了卖身契,太妃听到若蜓就是将军府丢失多年的小女儿乐灵珞时,一时间惊讶不已,片刻之后就调整了神情,命青柳取来了若蝶姐妹二人的卖身契,乐青凯道了谢,两人未多停留就回了乐灵珞的住处。

  安嬷嬷和若蝶在园中等着乐灵珞和乐青凯两人,见两人回来,都迎了上去,乐灵珞将事情完本地叙述给两人,并将带若蝶走的决定也告诉了安嬷嬷。

  若蝶听完乐灵珞的讲述,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当年救下的小女孩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又听乐灵珞要带自己一同回将军府,心中感激不已,看来,无论是婢女还是嫡小姐,乐灵珞都是把自己当作真姐姐的。

  怀着激动和喜悦的心情,若蝶回房间收拾她们两个的东西。

  院中,乐灵珞想要跟安嬷嬷说几句话,乐青凯十分有眼色地跟乐灵珞说在门口等她,转身离开。

  安嬷嬷是齐治颖的奶娘,一直跟在齐治颖身边,人和蔼老实,对姐妹两人颇为照顾,不过也许是见齐治颖对这两姐妹态度不一般,才待她俩姐妹极好。

  不过在乐灵珞眼里,是不是真心、有多少真心无所谓,她是知恩图报之人,也不是傻子,知道两人刚被齐治颖收做贴身侍女那会儿有多少背后嚼舌根的,也知道后来为何没有这些声音,所以多少都对安嬷嬷怀着感激之心。

  “嬷嬷,这是我和姐姐两年的工钱和赏钱,一直在我这保管着,如今我们两人回了将军府,倒是不缺这些碎银,就留给嬷嬷用吧。”乐灵珞解下腰上的荷包,塞到了安嬷嬷手里。

  “小姐,这使不得哇,怎么说也是小姐辛辛苦苦挣得,老奴怎么敢收。”安嬷嬷推脱着,不敢接受。

  “就是因为是辛苦挣得,给嬷嬷,我们姐妹二人心里才踏实,嬷嬷你对我们的好,我们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嬷嬷夜里时不时咳嗽,抽时间去府医所看看,别拖着。”乐灵珞是性子寡淡,但不是冷眼无情之人。

  “可是···”安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乐灵珞倔强地将荷包塞进了自己手里。

  拿着一点碎银,安嬷嬷心里感慨万千,这些年给她塞银子的人不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安嬷嬷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老了但不糊涂,往往都是根据事情大小判断银子可不可接,唯一的儿子被人收做了养子,生活挺好,自己也不愿打扰,如今年纪也大了,总要为自己留点棺材本。

  但是像今日乐灵珞这般只是为了感念自己的好,将辛苦了两年的钱财都留给自己的,从来没有过,安嬷嬷拿着荷包,觉得沉甸甸的。

  “嬷嬷,殿下在外,我就不跟殿下说了,劳烦嬷嬷跟殿下说一声。”乐灵珞淡淡一笑,继而说道:“殿下的茶水一定要用砂锅现煮,殿下看书写字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嬷嬷知会一声元兆,让他研磨的时候少说话。”

  “还有,殿下对人还是很好的,元兆喜欢吃果子,若是伙房里剩下些稍微干瘪但还能吃的果子,嬷嬷不要扔掉,收拾给元兆吃。”

  “好的,老奴记住了,小姐慢走。”安嬷嬷见若蝶已经收拾好了包袱,与乐灵珞并肩站着准备离开了,与人告别。

  乐灵珞点头摆手,走出王府,门口乐青凯正在等着,一会儿功夫还弄来了一辆马车,乐灵珞微笑着走向乐青凯。

  “小妹,我们回家。”乐青凯将人扶上马车,离开了离王府。

  乐灵珞不知道怎么面对齐治颖,惹怒他的是她,可是在危急时刻他却急急地赶来救她,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大概是都觉得尴尬吧,现在也是。

  乐灵珞心中复杂,她对齐治颖的想法,齐治颖对若蝶的想法,乐灵珞乱了,索性就让安嬷嬷带个话,不再专门去见。

  “爹娘,猜我带谁回来了?”乐青凯一进将军府就领着乐灵珞去了乐古倾的院子,这会儿两人正在院子里下棋呢。

  “这位姑娘是?”叶菱易定定地看了被乐青凯推到面前的乐灵珞半晌,不解地问道。

  “爹,你仔细看看,眉眼和娘像不像?”乐青凯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跟叶菱易卖关子。

  只见乐古倾仔细比对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还是不知道乐青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了,放下手里的棋子,沉沉地开口,“有话直说,何必在你娘亲这故弄玄虚。”

  “她是小妹,我给找回来了,是珞儿。”

  叶菱易手里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乱了夫妻俩人的棋局,眼眸里含着喜与疑参半,绕是乐古倾这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不由得迸射出惊讶与激动的神情。

  “真的吗?她是珞儿?”好半天,叶菱易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她脖子里挂着我们乐府子女的吊坠,虽然当时还小,不怎么记事,不过还能隐约记得当年的一些事情。”

  看着叶菱易晃悠悠地站起来,乐古倾赶忙站起扶住自己的夫人,两人眼中都带着闪烁的泪花。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乐灵珞。”叶菱易颤颤地开口确认。

  “娘亲,珞儿想吃桂花糕了,不要那么甜的。”乐灵珞习惯了与人疏离的态度,但是如今面前站着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是如此地欣喜,多少有些被渲染,轻轻拭去了叶菱易的泪花,自己的眼角反而也带了点泪珠。

  “好,好,娘这就让人去给你做。”听到这句话,叶菱易就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小女儿倚在自己腿边,拉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似的说着“娘亲娘亲,珞儿想吃桂花糕了,千万不要太甜了”。

  乐古倾和叶菱易确认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乐灵珞之后,先是老泪纵横,过后又激动万分,又是派人打扫屋子,又是差人买料子做衣服,还要给乐灵珞举办接风宴。

  乐灵珞感觉心里特别温暖,她从四岁走失,已经十一年没有体会过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了,又对自己父母即将夸张地为自己设接风宴觉得头疼,毕竟自己不认识什么官家小姐,真举办了接风宴也是尴尬。

  如此想着,乐灵珞就要拒绝,“爹娘,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还未多说,就被叶菱易一个不容多言的眼神投射,乐青凯也扶了扶额,爹娘真的太夸张了。

  等到乐古倾和叶菱易商讨完“大事”,乐灵珞和他们说了若蝶的事,夫妇两人一听,若蝶是乐灵珞的救命恩人,二话不说就要收做义女,一起设宴告知整个洛阳城。

  齐治颖将乐灵珞送回了离王府后,其实并未去军营,而是直接杀去了沈府,揪着沈云飞的衣领警告了一番沈辰南,气的沈辰南吹胡子瞪眼,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他想要威胁齐治颖,不成想反被齐治颖威胁了,心里能痛快吗?

  在沈府发了一通火,齐治颖心里痛快了,这才心情舒畅地迈步回府,直接去了乐灵珞的院子,看她今天被吓的,想来安慰一下,以后不会发生了,却没见到人,连若蝶也不见了。

  以为又发生什么事的齐治颖抬脚就开始往外走,碰上了回来的安嬷嬷,焦急地问道:“嬷嬷见到若蜓了吗?若蝶怎么也不见了?”

  “殿下,老奴正要跟你说呢……”安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对齐治颖行了一礼方将乐青凯来离王府与乐灵珞兄妹相认,去太妃那拿回了卖身契,又将若蝶一并带回将军府的事情悉数告知。

  齐治颖听完,不知道为何,感觉刚才畅快的心情被堵着了,一点都不通畅了,憋闷着,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跑的倒是挺快,生怕本王不让她回去做大小姐吗!”

  “殿下,姑娘毕竟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在离王府继续做婢女着实不太合适,不过姑娘还是挂念你的,交代了好些有关你的事情,叮嘱老奴一定好好照顾你呢。”安嬷嬷没想到乐灵珞这么得齐治颖的心意,人一走会让他这么生气。

  齐治颖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乐灵珞气的,甩了甩袖子,又是一声冷哼,“本王只是觉得,她没问本王的意见,就把本王最舒心的若蝶带走,太没有礼数。”

  安嬷嬷也不拆穿齐治颖,配合地笑笑,待齐治颖离开,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口是心非的人啊,明明是在乎的,非装得一点不在意。

  早晨要起床上朝的时候,齐治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若蜓”,元兆颤巍巍地回应,“殿下,若蜓姑娘回将军府了。”

  齐治颖心情不好了;

  晚上在书房看书的时候,齐治颖喝了一口手边杯子里的茶水,顿了,元兆又颤巍巍地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难喝。”

  齐治颖心情又不好了;

  ……

  元兆每天生活在心惊胆战的日子中,自从乐灵珞走后,齐治颖就频频叫元兆做事,那那都不能让齐治颖满意,元兆也是有苦不能言,以前他也做过这些事,也没遭离王殿下这么挑剔,如今却整日被齐治颖折磨,除了能在依清那哭诉哭诉,对齐治颖的冷言冷语,元兆还是得受着。

  乐灵珞收拾若蝶给她收拾的包裹时才发现,之前齐治颖裹着她的披风也一并被若蝶拿了回来,索性吩咐雪凝,让人给洗了,晾干,包好之后,差人送去了离王府,如今她是官家小姐,着实不适合亲自送去离王府。

  这天,裁缝铺给离王府送来了一件顶好的雪白斗篷,毛领光滑细腻且厚实,这已经入了冬,披这么一件毛绒绒的披风,可不能再舒服了。

  元兆手里拿着从门口守卫那接下的两件披风,直觉自己可能又要被折磨了。

  “殿下,你嘱咐裁缝铺缝制的披风做好了。”

  闻言,齐治颖正在写字的笔一顿,字帖又毁了,元兆一看情景,直在心里念叨:完了完了,又要被殿下罚俸禄了。

  这是当时围猎回来的时候,齐治颖特地嘱托裁缝做的,给女孩子穿的,裁缝铺的人心下讶异,却还是奉命行事,没有多言,只在私下里说叨,这女孩可真有福气,被离王殿下看重,亲自来交代做披风。

  齐治颖上前摸了摸披风,很软很柔,披上应该会很舒适很保暖,瞥见另一边的披风,蹙了蹙眉头,元兆解释道:“殿下,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乐小姐说,感谢当日殿下的救命之恩,这披风已经给殿下重新洗过了。”

  “元兆,你话太多了,扣半个月银两。”齐治颖不再看元兆手里的东西,再次立于案前,开始写字。

  元兆心中留泪,不知自己那句话又得罪了殿下,捧着两件披风,不敢再说话,还是一旁的依清见其可怜模样,恭敬地问齐治颖:“殿下,披风怎么处置,听说近日乐小姐都在府中未出门,需不需要差人送去?”

  依清当日跟着齐治颖一起去了裁缝铺,自然知道这披风是要送给谁的。

  “哼,她还本王一件,本王再巴巴地去送她一件,让人看笑话吗!”

  “殿下是为答谢乐小姐在猎场上的救命之恩,理应亲自送礼拜谢,无人能够以此为话柄。”

  依清将齐治颖这两天的不畅快瞧在眼里,赌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与乐小姐有关,可是为了齐治颖和元兆都好过点,依清觉得还是让齐治颖当面跟乐小姐说清楚比较好。

  “是吗?本王可是记得乐小姐是个极没良心的。”

  这话说的,元兆都觉得自家殿下不是个东西,人家乐小姐离开王府之时,专门交代了照顾自家殿下的各项事宜,还关心了安嬷嬷和自己,怎么就成了极没良心的,就因为人没跟殿下当面道别?

  依清颔首不敢再说话,却听到眼前的殿下放下了手里的笔,轻松言道:“罢了,本王不与她计较,还是去将军府走一趟吧。”

  听闻这话,元兆瞠目结舌,愈发觉得自家的殿下真不是个东西,甚至……还有点厚脸皮怎么回事,罢了,他也只是一个护卫,还是莫要多想了,恭恭敬敬从命就对了。

  依清接着就安排马车,元兆将披风包裹好,三人驾着马车前往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