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笨鸟不得先飞两年么
王不留的往事着实不堪回首……
腰酸背痛，头顶悬刀，王不留命在旦夕，一不留神就先把自己给铡了。
“跪直了！”王虎仗再吼，他崽子挺直了脊梁。
王虎仗有些许的丝丝满意，“老子给你寻了户好人家……不……不是，替你谈好了一桩生意，明天会有贵客到府上来接你，你给老子好好等着。”
生意——作为一名真正的赏金杀手，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或是保命的随从。
可……他老爹至于这么心急吗？
王不留捏紧了九斤的大刀，转过头看着老父亲：“爹，咱儿西河柳王氏不是都要先成年了再出去扛生意的吗？”
“你不是二三十……笨鸟不得先飞两年么！”王虎仗吼道。
王不留转过头继续看着列祖列宗：三十九的是我老子，小爷才十八，是一朵人见人爱的小鲜花。
“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小子还敢和老子顶嘴？明天就是倒贴钱也要把王不留弄出去。
“汪呜~汪呜~”王虎仗正训着不争气的龟儿子，两只小奶狗迈着小短腿儿跑到了门口。奶声奶气的恼着火抢着某人的一只新靴子。
王虎仗给江篱买了一只小狗，现在的这俩是它的第三代，仅此两只，一灰一白。因为江篱欢喜，王虎仗一只也没舍得送出去。
“汪呜~”嫩嫩的声音软在王虎仗心里头去，再加上是两坨小萌团子，“哎呦呦！金宝银宝，怎么跑出来了？”
王虎仗一脸慈祥的匆忙跨了出去，捧起两只抢着靴子的小奶狗。它俩可不像王不留，难养得很，得小心翼翼，一丝不苟，有求必应，王虎仗可不敢马虎。
王不留一转头：？！
那不是他最喜欢的，一次都没舍得穿的那双宝贝靴子吗！！！
“爹！”
“喊什么爹，跪着！否则今晚就别想吃饭了！”王虎仗瞪了王不留一眼，嗔视着他继续跪着。转头瞬间眉开眼笑，“哎呦呦，别争别争，我带你们到他房间去再挑几只，都是老子花的钱，想咬哪只就咬哪只，包够。”
“汪呜~汪呜~”小奶狗的声音渐行渐远，王不留长叹，人不如狗系列……
王不留抬起了头，打了个呵欠，这一天天的，跪一跪也就过去了……
……
次日，阳光明媚。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处生意惨淡的路边小酒摊。
“天不落雨，王不留行，山水坦荡，命劫算清！”
“嘭！”一只玄色高筒靴踏在桌子上，靴子上印了半个脚印，沾了灰。动静儿太大，桌上的酒水也颤了颤，洒了一半儿出来。王不留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这才是王不留该有的场面！！！
“这……这……小的就轻轻的碰了一下……”那人战战兢兢，陪笑着拉起袖子擦去黑靴上的泥印子。就不小心踩了王不留一脚，也诚心诚意赔了罪，他至于吗？
“小的帮您擦擦擦干净。”
“你是哪个旮旯来的？”王不留八尺又二，五官深邃刚硬，棱角犀利。外头的面子功夫又做得极好，面对胆怯的吃酒人显得威猛高大了些。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出了老王家，王不留的面子可是天大。
面容尤为俊美，是谓花中虎，鹤中仙。年方十八，未及弱冠，青丝一撮不束。加上一身海棠红开叉窄袖深衣；黑色红边单袖大氅，红云纹绣边，上头绣了只睡着的梅花鹿；一圈金枝银叶的腰带，外加一副玄色瑞雀红纹抹额。
两只靴子脚脖子处还系了一圈绣了金云的锦缎窄带子，颇具脚下生风之势。当然这也是王不留为了方便某事而特意设计的。浑身上下，都是极其名贵的料子。
遭！
准是倒霉，惹到哪个有钱家养的纨绔子弟了。
“哎！”看来还真是新来的人，酒楼老板实在是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他——钱钱钱！
谁人不知？西河柳出的就是用命换钱的杀手，这王姓偏偏是最大的一家。再偏偏，王不留是老王家九十五代单传，实力那更是了不得——传闻中的……咳咳……
一把九环杀月大弯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只消大刀一震，铜环一颤，杀气四起，对手定退居百里之外——此乃他父亲王虎仗，独子看起来养得又那么正，实力更是……
唯一的缺点，就是惜财。惜财已经说得极好听了，那嘴边的常话，“命劫”指的就是钱。
在王不留这里，目前还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出钱消灾，那人立马领会老板的意思，掏出一袋大钱放到靴子旁边。王不留这才放过他，拿了钱从钱袋子里挑了五枚小碎钱儿，放在桌上数了又数，推到桌角。
“酒钱。”
喝饱了酒，腰上挂着刚得来的一袋钱，王不留随意在街上溜达着。时刻保持警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是杀手的基本素养。
更何况，王不留还捡了好几次钱，得了好几次便宜，这就得看得更认真了。阳光甚好，王不留拿了枚小钱举在眼睛前边，抬头看着太阳。
这钱，居然比太阳还要大。王不留不禁想起孔子与两小儿辩日的典故，这早中晚，钱不都比太阳要大么？
天圆地方，这一切都在钱的掌握之中。这不，在方形的视野里，还真被王不留明察秋毫的慧眼找出了异样。
不动声色收好了那枚钱，平静的走过去。趁所有人不注意，脚下轻功一起。王不留便瞬间移到青砖的墙角，背贴着墙面，脚后跟往下一踩。
淦！
又到手了。
王不留嘴角一勾，胸有成竹的看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行驶而过。仿佛对那车内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这人功夫真了得。”马车内的小仆人放下偷偷掀起的帘子，“二公子都伪装得这么好了，还是被他隔空看出了端倪。
那位二公子一言不发，薄唇微微一动，玉竹般的指节拿起银蓝色斗篷的一角，那儿破了个小小的洞。
“记着回去让小仙儿再帮忙缝补下，遇着些大场合，还得靠大哥舍的这件好衣撑撑场子。”那声音如月夜下潺潺的溪流，又软又磁，给人一种不够听的感觉。
可谁知王不留的心思压根不干那马车的事，而是全在脚后跟底下。马车渐行渐远，王不留看准时机，脚一动，脚脖子上锦缎带子打的结瞬间散开。
“啧。”
王不留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蹲下去系上结。与此同时，中指和无名指灵活地转到脚跟底下，拿了东西捏在手里。
为了保证安全，王不留神不知鬼不觉转过身，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警惕着四周没有可疑人物，王不留小心打开钱袋子，这里边居然还有一个钱袋子。
“……”
还有？！
整整三个钱袋子叠在一起，王不留把刚捡的那枚铜钱放进去，一层一层拴紧钱袋子。颠了颠，真滴水不漏，才好生藏起来。
想着也去沁苑潇洒一番，玉兰般的小手们这边喂着瓜子儿，那边捧着皮儿。那些个小仙子们，软声细语的一口一个“王爷儿”哄着，跟成仙了似的。
可今天王虎仗王老爹非要他在家等着，说有贵客要来。若不是他等的烦了，低声下气求了老母江篱。母亲心一软，他借机翻墙出来。这下再不滚回去，他又得双手举着那杀月弯刀，跪在祠堂拜弥勒佛了。那弥勒佛腆着个大肚腩，呵呵嗤笑着搔肚皮的痒。看得王不留牙痒痒，又干不过。
忍！！！
还是小命要紧，王不留灰溜溜跑回去。王府大院门口却停了辆马车，有些眼熟。管不了那么多，王不留一刻不敢耽搁，不敢走正门和侧门，便一跃上墙头跳进去。
脚跟刚落地，膝盖刮过一阵阴风，王不留便“噗通”朝着他老子跪了下去。
“爹，您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我今天没去沁苑。”见王虎杖依旧铁着一张老脸，求情无用。王不留蹭着膝盖挪到母亲面前，挤出一张欲哭不哭的无辜脸。
“娘啊，留儿再也不敢了，您帮着求求爹吧。上次，上次小留儿把膝盖都给跪伤了。伤口还在呢，不信您看看。”眼疾手快，把裤腿都拉起来，在江篱面前把红通通的膝盖给亮出来，故意在地上又磨了磨。“娘啊，您看，小留儿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跪了啊。”
“娘啊，小留儿可是娘唯一的儿啊。小留儿还要孝敬娘呢，千万不能出事啊。”得亏昨天跪着的时候蚂蚁爬到了膝盖上咬了几口，现在看着惨……惨不忍睹……
偏偏王不留手闲，又抓了几把。
“罚不得了，再来，我爹铁定会把我弄出人命来了。”王不留更是挤出了几滴眼泪花，嘟哝着。
“……”
王虎仗：“娘子，别伤心，我们俩再生一个，现在就去生。”他爹心疼的搂过江篱的小身子。
王不留：“……”自己有这么不争气吗？
他们没注意到这地上……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吗？
“二位自可放心，贵公子自会被殿下好生照顾着的。”一个男仆搀扶着那人慢慢走过来。“二殿下，要小心一些。”
那被称做殿下的男子咳了咳，生病虚弱的那种咳。
王不留看过去，那人极为讲究，约莫比自己还要高过半个头。身形秀雅，翩翩如画，头发半束。那脸俏丽异常，却是男子的英俊，五官深邃，若换身衣裳丢到沁苑去，绝对会夺了那花魁的牌子，是比过美人的英俊。
！！！
主要是穿得比自己还要贵，衣是上好的锦缎翠蓝料子，内衬外衫领边都精心绣了花鸟云纹。左右各编了一股小辫儿，垂至身前。一顶孔雀刺绣纹云肩，一圈金丝镶嵌珐琅的腰带，正中系着两匹上好的孔雀长翎。一袭海蓝长襦裙，一双点翠花边翘头履。
外罩银蓝色斗篷，上好狐裘白毛滚边，绣了斑斓的孔雀栖梧桐。腰际一把漆木描金柄彩绘百鸟朝凤折扇。
王不留：！！！
这人不是那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