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第512章

　　谢枫站在门口，渐渐回过头来，一脸苦笑，似懂非懂问道：“挽……挽留我？什么意思？”

　　李巫转过身来，看着谢枫，道：“你还不懂么？如果你踏出这个门，就你永远回不去了。知道吗？”

　　谢枫呆了半天，脸色麻木地摇了摇头。

　　李巫叹了一口气，道：“我当初对你说出这个世界的真想，就是怕你发生这样的情况——对这里的人感情太深，无法自拔。要知道，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如果你在这里有过多的留恋，你还舍得回去么？你现在去找回赛西莉雅，让她别走，她听你的。但是，当我们杀死了夏洛特，能回去现实世界之后。她让你别走，你走不走？”

　　谢枫无言以对，只是身体在开始不断地颤抖着。

　　良久，谢枫开口道：“只是找她回来而已……应……应该没什么问……问题吧……”谢枫的声音也在开始颤抖，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李巫道：“找她回来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当你作出这个决定时，问题就大了。我之所以把真想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渐渐有意无意地淡化与这里的人物之间的感情，别让这些感情成为你回去的羁绊。你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能永远呆在这里——至少我认为不能，你的家人、你真正意义上的同伴，都在现实世界中等着你。三年没见你的家人了，难道你不想他们吗？如果你现在踏出门去找赛西莉雅，他日难保就不会为了其他的人而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四年了，你就不想见回你的家人吗？难道你还要迷恋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吗？”

　　谢枫再次无言以对。

　　李巫说的话句句无从反驳，这个世界终究不是真实的。但要让谢枫忍心彻底抛下这一切的话，毕竟太强人所难。

　　谢枫身体的颤抖越发的严重，带着哭腔道：“赛……赛西莉雅……你自己不也很疼她么？”

　　李巫道：“我疼她，跟我对她有感情，是两回事。你玩游戏时，总有对某个同伴特别好的吧？把最好的装备留给它，不愿意看到它受伤，出现一些谈话选项中尽量偏向于偏袒、取悦它。即使如此，你也仅仅是认同它，所以才对它好。假如它要求你不要退出游戏，一直陪着它的时候，你也会拒绝的吧，毕竟现实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是这么一种心态。而你不同，你的是病态。你对一个虚拟的数据已经开始产生真正的感情了，不忍割舍……这是我们当初开发D－13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我让你别去追，看似无情，实际上是为你好。”

　　李巫的话句句真理，可惜谢枫就听不太进去，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

　　谢枫身体渐渐无力，一手依在门框上，问道：“她……为什么要走……你知道的吧？”

　　李巫道：“还在纠结于虚拟人物的想法和感情么？”

　　“回答我！”谢枫喊道，同时身体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李巫叹了一口气，道：“我认为你不应该知道……特别是当你游走在现实与虚拟之间无法取舍犹豫不定的时候。”

　　“回答我！”谢枫再次咆哮道，语气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喘气了。

　　“好吧。”李巫道：“赛西莉雅那丫头，一直喜欢着你，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谢枫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显然，他一直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点。

　　李巫道：“D－13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但太过于真实，有时候反而不好……我们就是利用D－13把这个游戏制造得太过于真实了，连NPC都能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喜乐哀怒、爱恨厌惧，都能真实地反映出来……赛西莉雅那丫头，从一开始就喜欢着你，但是，一直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且，你似乎对此没有太在意。你残废的那三年，可以说是她最开心的三年，能够天天陪在你身边，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但是，自从你身体复原之后，她脸上开始有了忧虑。因为她知道，你并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也更不属于她的。你迟早会回去，会回去维吉亚，过上你重新的生活。而且，她似乎也意识到，你在维吉亚有着一个非常想念的女子。她一直害怕着，一直担忧着，却又无可奈何。终于，在今天晚上，你说你要去维吉亚了……”

　　李巫叹了口气，道：“她没法阻止你，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回去，她能做的，只有离开，眼不见为净。她想要的很简单，只是能和你天天在一起，过着和以前一样平凡的日子。不需要浪漫，也不需要奢华。但是，就连这样，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求。所以，她只能离开。”

　　听完李巫的话，跪在地上的谢枫再次沉默了好久。

　　谢枫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却颤抖个不停。

　　最终，谢枫还是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谢枫说出这句话时似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李巫道：“第二权限的效果，游戏中可以察觉到每个NPC的思想感情。”

　　“滴答、滴答……”

　　地上泛起两点湿润。

　　谢枫哭了，他终于哭了。

　　四年来，他第一次哭泣。

　　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没有哭。

　　他数经生死，没有哭。

　　他失去了同伴，没有哭。

　　他就算在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他哭了。

　　哭得比他人生中任何一次哭泣都要难看。

　　谢枫满脸泪水，抬头看着李巫，颤抖着说道：“说实话……我……我想去追回她……”

　　李巫叹气摇头，道：“孩子，我说过，只要你踏出这道门，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啊！！！！！！！”谢枫大声地咆哮着，奋力地朝身后挥出了一拳。

　　木门被谢枫一拳轰得粉碎，断裂的木片划破了谢枫的拳头，鲜血开始流出。

　　“为什么！！！！！！！”谢枫站起身来，仰天长啸。

　　谢枫发了狂般，冲进了屋子，见东西就砸。

　　桌子、椅子、窗户，统统被谢枫砸了个粉碎。

　　谢枫红了双眼，冲到了一个木柜前。

　　正当谢枫要动手砸了这个木柜泄愤时，一眼督到了木柜上整齐摆放着的蜂蜜罐子，忽然整个人呆在当场。然后又是双腿一软，跪在了木柜前，嘴里反复叨念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哭腔越来越大。此刻谢枫的脸，已经完全被泪水所染湿了。

　　看着几近崩溃的谢枫，李巫道：“孩子，撑过这一步吧。我知道很痛苦，但这没有办法。”

　　谢枫回过头，一脸无助地哭腔道：“我……我真的想出去找回她……”

　　三年以来，与赛西莉雅共同生活的每个片段，不断在谢枫脑海中闪过。

　　第一次尴尬的见面……为了治疗谢枫的伤势，赛西莉雅不断翻着书努力着……谢枫的身子还不能活动时，赛西莉雅细心地照顾着他……谢枫能下床了，赛西莉雅开心得像只欢快的小鸟跳了半天……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买菜……互相吐槽……谢枫被蜜蜂叮得满头是包，赛西莉雅心痛着为他涂药……劝说赛西莉雅开店，赛西莉雅一脸的不情愿……终于说服了塞西莉亚开店，赛西莉雅可怜兮兮地一整天抱着自己的小钱箱不肯送手……一起进货……一起做买卖……活死人事件，一起探险……直到谢枫身体复原，赛西莉雅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己……

　　这一幕又一幕，不懂充斥在谢枫的脑海里，几乎要把谢枫的脑子挤爆。

　　然而，现实告诉他，这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在一个游戏中跟一段虚拟的数据之间的互动而已。

　　痛，好痛，头好痛……

　　泪，止不住的下滴。湿了衣衫，湿了地板，碎了心。

　　谢枫跪在地上，头不断向地板上使劲撞着。

　　“啪！”

　　“啪！”

　　“啪！”

　　……

　　谢枫的额头开始破损，鲜血从裂开的皮肤流出。

　　可谢枫似乎是无自觉般，一下又一下地使劲用头撞着地板。

　　“啊！！！！！！”谢枫的头开始发昏，使得他不得不再次仰天长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谢枫的咆哮，很凄惨，像是一个快死之人最后发出的绝望的叫喊。

　　看着谢枫这么痛苦，李巫也不禁皱了眉，摇摇头，不禁地叹气。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山下，听到谢枫惨叫声的艾瑞克和克伦威尔从山下的西瓜的点冲了出来，不断朝山上奔着。

　　李巫从地上捡起了三块石头，朝两人掷了过去。

　　艾瑞克头上挨了两记，克伦威尔头上挨了一记，两人相继晕倒了过去。

　　谢枫终于从地上爬起，一抹脸上的血和泪，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走着。

　　李巫看着谢枫的动作，淡淡道：“你还是决定要去吗？”

　　谢枫恍惚着，边走，边道：“我……我不去的话……对不起自己……”

　　李巫道：“你去了的话，难道就对得起自己了？”

　　谢枫停留在了李巫的身边，沉默一会，道：“我……我不知道……”

　　李巫道：“我最后说一次……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枫道：“你想要阻止我？”

　　李巫摇了摇头，道：“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我阻止不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狠心留下来；要么狠心出去。要是留下来了，就应该彻底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你应该破除虚幻，回到自己的世界中；要是出去了……就好好当一个这个世界的人，不要再回来了——因为你一旦出去了，就没法再回头。你一旦出去了，以后就不可能说能再狠心离开这个世界。当然，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不会干预你。因为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

　　谢枫前进了两步，站在了门口。

　　李巫看了谢枫一眼，道：“如果你还是要追上去的话……赛西莉雅是往北面走了。估计她准备天一亮就从东门出城。如果你现在去追的话，还能在天亮之前赶到东门。”

　　谢枫的腿下意识的抬起来，一脚踏在了门槛上。

　　李巫面无表情，淡淡道：“决定好了么？”

　　谢枫转过头来，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谢枫此刻的脸，血和泪都模糊了一片，而且还惨笑着。

　　良久，谢枫终于把脚从门槛上收了回来，踏在屋内的地板上，然后转过身，朝李巫道：“决定好了。”

　　声音异常的平静、冷酷。

　　李巫笑了笑，道：“不追了？”

　　谢枫再次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泪，平静道：“不追了……我还分得出……现实与虚拟……”说罢，抬头看着李巫，眼神无比的坚定。

　　李巫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弯，出现了一个微笑。

　　李巫道：“很好。相信你应该能定下心来，追求现实了。然后转头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跟我来吧，有样东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