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五年,春。
山东,登州府,蓬莱府衙。
知府张毅高坐大堂之上,一旁列坐的是山东盐道周晨忠,堂下是登州府下辖的十县知县。
“诸位”,张毅左手一摆,说道:“这位是新任的本省盐道周大人,今日请各位前来是为何事,便有周大人与你等细说。”他的语气很生硬,脸色很不好看,这让堂下的众人心中颇为忐忑。
“呵呵”,周晨忠站起身来,抱拳遥拜一圈,“三日前,本省臬台(按察使,专管刑名)姚大人亲临临清视察,期间拦住了一艘南下的盐船,本以为是从长芦盐场来的,不想官凭上写的是到文登的。”说到这周晨忠两眼眯了一眯,眼角禁不住抖了两下。
而堂下的十位父母官已经有人冒出了一身冷汗来,特别是文登县令,自己辖地内的盐政如何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本官刚刚接任山东盐道,虽知其间不堪者众多却未曾想会糜烂若此!”这时周晨忠声音猛地一高,“五百担的盐引,竟装了一千三百担有余。”怒目圆睁扫视着堂下众人,“登州盐政如此不堪,实乃天下之奇闻!”
看着正气凛然的周晨忠,堂下的十位知县心中虽是不服,却也无人敢与之顶撞,但个个冷眼旁观,想来心中是丝毫不以为怪。
周晨忠为官二十余年,能爬到一省盐道的肥差上自然不是迂腐之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点都不疏于他人的,当然看得出堂下十位知县的心思。冷冷一笑,他接着说道:“姚大人已经会知了抚台大人(巡抚,富明安),大人很是恼火……”堂下的县令霎时间好似冷水淋头,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
“山东盐政糜烂,本官自然身负其责,此间来此就是为了清查登州盐政。”再次拱手,周晨忠一撩后摆大刺刺的坐了下来,“还望各位父母协助一二。”
“那里,那里,我等治下……”
“周大人说哪里话,此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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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蓬莱,梁明他们现在日子过的很舒坦,俚岛、外遮岛的盐田已经开到了最大的限度,每月产盐至少也六百担靠上,加上威山镇的产出,贩盐这一行每月便有了八九百两的收入。而有了人手后,霜糖的产量也翻了一番,每月三四百两的收益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收益大增,但他们的支出也随之节节攀升。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自己的人手,俚岛、外遮二岛上有二十来号人;赖老四本身只有一艘小沙船,显然是不够的,梁明通过柳风的关系从东汛水营淘来了四条脚船,如此一来人手也增长至了十多个;最后是霜糖,为了增加产量同时也是为了保密,梁明从青州府招募了十个没后顾之忧的单身汉,直接住进了成山庄;三个地方的人手一加,好家伙足有五十号汉子,每人一月一两定钱,加上必要的奖赏,一百两没了。
二是,柳风手下如今也有了四艘战船,按编制是一百七十人,虽然事实上只有六十号人水勇。营中每月的饷银只有一半的份额,他和梁明都是聪明人,知道是那千总和把总扣下的,但赚了天大便宜的他们也不好找上门去,只得自己下发了,在清军水师饷银数目的基础上加一两纹银。
三是,官面上的打点。生意是做大了,但这种生意要是上面没人照料可就要糟了,所以这方面梁明很大方。荣成知县陶汝成一百两,东汛水师千总四十两、把总三十两,巡检司主事五十两、手下盐丁共三十两。本钱下的很大,效果也是奇好,只要没有大的人事变动成山庄是安如泰山。
为什么说世道多艰,现在就是。你打点的再好,事做的再漂亮,又如何?上头的一句话胜过千万,少了你这条钱路,自有后来者补上,当官的永远不缺送上门的钱。命是最重要的,官是更重要的。
作为事发的所在地,文登县令是最紧张的,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荣成县令陶汝成了。文登有盐场,而且规模不小,虽然官面上的效益很差劲但文登县上上下下却吃的肚子发涨,而且张毅等州府官员每月也有一份令人满意的孝敬。所以在散会后,张毅特意留下了二人嘱咐一番,也是安安他们的心。
之所以还有陶汝成是因为他是张毅的死党之一,而且那盐商的招供中还有荣成的份。
富明安出身镶红旗,雍正年间就步入官场,至今已有四十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油子。在山东做巡抚也有一段时日了,山东的盐政如何他早就心知肚明,此次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为挣一个脸面。在姚立德(山东按察使兼河东河道总督)前失了脸面可不是富明安的想要的。因此只要此次能多捉拿一些盐枭,非但无罪返会有功,且更不用去担心朝廷是否会因为有如此多的盐枭而责怪地方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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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汝成很无奈,他真的不想将荣成的八股盐枭一网打尽,但现实逼着他做出了选择。虽然每月少了八百两的“收入”,但官位是更重要的。想想往后的日子,假如能在这次抚台大人亲自督促的案子中一展手段,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