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庄距海边约有个两三里,向东出了庄子就可以看到一片小树林,里面三三五五的立着二三来个棚子。这些棚子很简陋,四根细杆子撑着一扇木排,棚顶用稀泥糊上一些茅草,反正不塌下就成了。这里就是成山庄庄民熬盐的地方。
梁明推着一个独轮车,上面堆满了干柴,七八天下来他已经很熟练了。将柴火卸下,梁明甩着手巾打了打身上,少许几根杂草悠荡荡的落了下来。走到草棚边的树墩,端起一碗凉茶“咕咚咚”的灌下肚子,一股凉意瞬间穿透了心房。
“爽”,心中暗叫一声,梁明抹了下嘴边的水痕,一头扎进了草棚。头上烈日炎炎,棚中热气逼人,虽不时的刮过一阵阵微带腥气的海风,又怎能济事,不多时梁明已经汗流浃背了。
捞过肩头的手巾,抹了一把汗,梁明再次抱起一捆干柴撂进灶中,快已熬干的锅中,浓浓的卤水“咕咕”的冒着黄白色的气泡。
“好了,这把火烧完了就能起锅了。”眼看海水就要干了,王石厚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色,“走,出去凉快凉快!”
两人刚出树林,一阵阵清凉的海风吹至,这滋味——真是舒服。到了海边,已经习惯了的梁明也不再挽裤腿了,贴拉着破旧的布鞋直接趟进了海水中,海水漫过脚面打湿了裤腿,一阵阵冷凉从脚下传来。不过是走了短短数百米的工夫,满身的汗水已经不见了,湿透了的衣衫披在身上感觉凉凉的。
两人闲聊了一阵,也就两袋烟的工夫,再转回去台灶已经灭了,锅中的水分已尽只剩下灰白的干盐贴在锅底。
王石从拿出一把小铲子,“嚓嚓嚓”的将锅底的干盐铲进了一个瓦罐中,灰白的干盐在翻转中不时的露出青黑的小石子,响起刺耳的摩擦声。
这种盐是名副其实的粗盐,颗粒大、杂质多,色泽不好且口味有苦涩。这样的盐是成山庄的主要产出,每月约有一千二三百斤,都是卖给前来收取的灶丁或是滩户。像成山庄这样的私灶,一是技术不行,二是没家伙,产出的粗盐被收购时价钱极为便宜。连王石、陈兴他们都不要的,他们所贩的私盐是较之更上一层的末盐,这种盐的价钱要高于粗盐,每担在六七钱银子左右,而卖给盐商的价钱更是在一两二三。
所谓的末盐就是杂质较少的海盐。
成山庄终年煮海制盐,所需的海水颇多,他们就修了个道渠,直通到树林中。每当大海涨潮时,海水顺着渠道流入树林中的沉坑中,储蓄的海水足够他们一天所用的。这样虽然节省了人力,可坑中的海水杂质很多,不但细沙较多便是一些小石子也屡见不鲜。就是经过了水坑沉淀后依旧不理想。
于是,他们就在自家的灶棚中放置一个半腰高的陶缸,特意用来乘海水。经过了一天的沉淀,海水中的杂质就少了很多。再煮出的盐,色泽黄白,粒小味淡,口味好了一些,杂质也少了,品质已经能比的上官家盐场所出的官盐了。这样的盐才是那些盐商所求的,但这样的末盐私盐产量不大。像成山庄一个月多则两担有余,少则一担五六,所以盐商私下收取的份量还是盐场占了大数。
在整个成山庄,参与贩私盐的也就是王石、陈兴二人,周边的两个庄子也是他俩个的收购范围。三个村庄一个月能出四五担的私盐,每到月底就由他俩肩挑车推的赶到贩盐队的集结地。每月一趟,一个人多的时候能捞个一两左右,少的时候也有五六钱。
看着瓦罐中灰白相间的粗盐,梁明思量了一阵,反复推敲觉得没什么失败的可能,终于开口道:“大哥,我有个法子,能直接烧出末盐。”这事梁明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实在是失败的可能。当然,他之所以说出来也是为了更好的融入王家,钱财无论在那里都是离不了的。
梁明的法子很简单,21世纪的小学生都知道,过滤,就是过滤。只要能将海水中的泥沙滤除,那煮出来的就绝对是末盐。
过滤器很简单,还记得小时候扑蝴蝶、捞青蛙的舀子吗?就是根据它改进的。先是做好一个大于陶缸口径的竹圈,用纱布蒙上缝结实,不要登的太紧,要能自然下垂三寸左右。然后再用粗布依样再套上一层,下垂再一尺左右。如此这样,海水中的石子细沙大都能被滤除,效果要比再陶缸中沉淀还好。
梁明解释的很清楚,但王石依旧似懂非懂,不过这不耽误事情的实施。虽然不是很清楚,王石却很相信梁明,在他想来,梁明一是他的义弟,不会欺骗与他。二是,梁明见多识广。三是,不成了也不耽搁大事,成了却是造福全村。所以事情就这样做起来了,那个网罩自然由王朱氏、柴璐娘来做。
梁明当然知道“晒盐”,他早前到过长芦盐场,里面的程序虽然有很多现代化工序,可摊场晒盐还是能用到的。成山庄东面那么大的海滩,找几块盐田还是可以的,但若是那样就涉及到官府了。
在现在的山东,私盐的存在众所周知,官府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凡事都要有个度,你自家私下里煮盐是可以,但你要是公开的开了几块盐田,那就是甩官府的耳光了。这就像是21世纪的高中会考,监考、学生心里都清楚,可老师下来巡场时你依旧要遮一遮,盖一盖,双方都留个面子。所以,梁明只能做到这样,再向前就要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