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十方就问道:“小少爷,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吗?”
贺毓龙小跑跟在十方后面,略有紧张地点点头,又怯怯说道:
“从你刚出门,我就跟在你后面,当时人太多,我喊你没听见,就跟着你到了包子铺,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出来,只好进去找你。”
“这样啊,你说看见了那个怪物?”
贺毓龙依旧小声说道:“看见了。”
“什么时候,在哪儿看见的?”
“昨天晚上,在我屋子外面。”
十方心头一惊,急忙问道:“在你屋子外面?他没伤害你吧?”
贺毓龙摇摇头,“他好像只是从我屋子外面路过。”
“路过?那怪物长什么样子?”
贺毓龙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他好像是一个会走路的傀儡,穿着一件大红袍子。”
“会走路的红衣傀儡?”十方极为诧异,“你告诉别人了吗?你爹知道吗?黛靡姐姐知道吗?”
贺毓龙没说话,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十方没弄清楚贺毓龙到底什么意思,又问道:“你就是专门跑来告诉我的吗?”
“嗯,我相信你不会跟爹爹说是我告诉你的。”
十方更糊涂了,“这么说你爹也知道?”
贺毓龙紧咬嘴唇,没吭声,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好半天才说道:“爹爹之前不知道,早上我跟他说了,但他不准我说出去,不然就打死我。”
十方这才恍然,贺立业这么做是不想让贺家闹妖怪的事情传出去。
“还有件事,我谁都没告诉,就连爹爹也不知道,我现在只告诉你,其实在娘死的前一天晚上,我就见过那个怪物,也是在我屋子外面。”
“你之前就见过了红衣傀儡?”十方更是吃惊不已。
贺毓龙点了点头,极为坚定。
十方心思一动,如此说来,昨日并非是小少爷把两套说辞弄混了,而是贺立业并不知道小少爷亲眼见过怪物,只是听我询问小少爷怪物长什么样子时,他担心小少爷胡乱说话,弄不好就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这才让何叔急忙遮掩。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让我看出了毛病,但如果当时何叔不加阻拦,让小少爷直接说出凶手是个红衣傀儡,恐怕我还真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十方心中暗叫侥幸,同时又问道:“你确定没看错?说不定天黑,你错把某个人看成了傀儡?”
贺毓龙摇摇头,“我没看错,我还看见他的脸了,是一张刻着可怕笑容的木坯,也没有彩绘,两个眼睛还流着血。”
“一个流着血泪的笑面傀儡?”十方更是难以置信。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直到半夜,突然看到窗户外面有个黑影,我吓了一跳,就趴在门缝往外看,就看见了他了。“
十方脑子有些乱,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真的是一个傀儡,而不是一个人?”
贺毓龙又重重点点头,“他走路的姿势和傀儡一模一样,绝不是人。而且……而且,那晚他背上还背着一个没有手和腿的小傀儡。”
十方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昨晚见到的还是同一个傀儡?他背上有没有再背着一个小傀儡?”
“是同一个,但这次就他一个,背上什么都没有,也是从我屋子前面,歪歪扭扭走了过去。”
十方的心剧烈跳动,如果贺毓龙说的都是真的,笑面傀儡背后背着的,必定就是后来做成贺夫人血傀儡的躯干,也就是说,杀了贺夫人的就是这个笑面傀儡。
贺毓龙见十方想的出神,半天没吭声,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金色小花出来,犹豫了片刻,才伸手递到十方面前。
十方微微一愣,不明白贺毓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宝贝,送给你。”
十方更是莫名其妙,茫然间伸手从贺毓龙手中接过小花,低头看了看。
小花小巧别致,花头垂首,好似一盏灯笼草的样子,表面虽然反射出金色光芒,但却并非是黄金做成,而是精钢所铸,表面镀成了金色,而且,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
十方看看手里的小花,抬头又看看贺毓龙,满脸疑惑。
贺毓龙此刻木然的脸上竟露出十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你现在肚子不饿,我也没办法救你的命,只能把这朵玲珑花送给你,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定收降那个怪物,别让它再杀人。”
“肚子不饿?救我的命?”十方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昨日自己在包子铺讨包子的时候,贺毓龙就曾拿麻老六两个包子给自己,想让十方去他们家除怪物。
看来,贺毓龙是想用这朵小花当报酬,好让自己去除掉笑面傀儡。
望着贺毓龙稚嫩还略带天真的脸,十方却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听王大彪说了贺家木坊的由来,再加上诸多怪异的谜团,自己还真有些心生退意。
贺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就算什么怪物来复仇,也是报应,但拿着贺毓龙给的“报酬”,十方心中又泛起了犹豫。
十方用手捻着小花的花枝,“小少爷,我抓怪物只收金银和铜钱,这个……”
听十方这么一说,贺毓龙满怀期望的双眼顿时黯淡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我没钱,但玲珑花是我的宝贝,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难道都不行?”
十方一愣:“这花是贺夫人给你的?”
贺毓龙摇了摇头。
“这是我亲娘留给我的,不是娘给的,何叔一再叮嘱,这是宝贝,值很多很多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拿出来,尤其不能让我爹爹他们看到,否则不光会抢走玲珑花,连我也会被赶出去的。”
十方想了半天,才弄明白贺毓龙说的娘是贺夫人,亲娘应该就是贺毓龙的亲生母亲。
贺毓龙望着十方手中的玲珑花,眼睛里满是不舍的神情。
“我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拿出来看看,尤其每次被娘打了之后,我好疼,但看看玲珑花,就不疼了。”
“你还经常被贺夫人打?”
贺毓龙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将自己的衣衫掀开一条缝,露出胸前的皮肤。
就见在贺毓龙瘦小的胸前,密密麻麻布满了角度不一的各种条状旧伤,令人不忍直视。
十方惊的目瞪口呆,“这都是贺夫人打的?”
“娘每次去佛堂回来后,都会用鞭子打我,真的很疼,我哭着求饶,都没有用。”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跳井死了,何叔拦住我,给我了玲珑花。”
“何叔告诉我,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过去就没事了。又说玲珑花是我亲娘留给我的,说我亲娘临死的时候,告诉我,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我现在把玲珑花送给你,能不能当作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