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狂战
自从风镜卫和亲卫队的比试过后，古寒五人因为共同经历过战斗，彼此的距离比以前拉近了很多。古寒本来想着赶在亲卫队组织起来之前五人进行一次城外探查，可是却直接被萧狂一票否决，说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不急这一天两天。
好吧，你是城主，你说了算。
不能出城，古寒几人只好另找事做。莫莲在醒来之后似乎变了很多，偶尔会来找九妖，吴殇，古寒，荆离三人则每天都会朝着内市跑，荆离是去找白老请教，吴殇则是在内市里寻找材料，想要打造一双新的铁刺，至于古寒，他要履行诺言，帮屠老打理他那个垃……店铺。
虽说古寒的处境很是苦逼，不过吴殇还是很照顾他的，一找合适的材料立马就来看望在垃圾堆里折腾得灰头土脸的古寒，顺便拜托屠老帮忙打造新的武器（古寒：“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在东风城里，若论机械组装，丫头居首，但要是论零件打磨，武器制造，屠老第一。
荆离在得到白老的指点之后，对于自己的战斗方式又有了一点新的理解，但又不好直接找白老切磋，在其他四个人里掂量了一圈，结果找上了吴殇，吴殇也乐得有个练手的。两人就约在每天深夜上引风台过招，也不使用能力，就仅仅以战斗技巧对攻，打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风生水起。
然后，他俩切磋的事被其他三人知道了。
再然后，引风台这个场子就被古寒他们五人给包了，每一局小赌两三枚黑果，一对一，二对二，车轮战，擂台赛，层出不穷，锁匠也不管，有的时候反而会来指点几句。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比起聊天交流，干架似乎更能迅速加深彼此的了解，消除彼此的隔阂，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几天下来，除了古寒和莫莲还是老样子，五人的关系都比以前融洽了很多，在这种不用能力的战斗里，每个人都获益匪浅。
秦鬼几人听说亲卫队五位统领每天很晚的时候会在引风台比试，还特地前来观看，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可当看见古寒几人只是在拿拳脚功夫切磋，完全没有动用能力的时候，顿时没了兴趣，自然也就不再过来当观众，仅仅是叫手下的夜卫或远或近的盯梢，古寒几人也没在意，他们既然把切磋的地点放在了引风台，自然就不怕别人来看。
明天就是亲卫队接收队员的日子，五人照例在引风台比试切磋，呼呼喝喝，攻守有据，似乎明天的队员接收和他们根本没关系一样。
台上，莫莲的尖尾带着一阵破空之声抽向古寒的咽喉，不过古寒并没有像迟怒一样去试图抓莫莲的尾巴，而是迅速矮身，一个扫堂腿攻向莫莲下盘，莫莲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双玉手闪电一般袭向古寒。
拳掌相交，在清冷的星光里打出一道道残影，随后二人又在同一瞬间双双后退，屈膝蓄力，全力一击！
“嘭！”
古寒和莫莲都被巨大的力量反震，退到擂台边缘才堪堪停下，呼吸稍有些急促，胸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起伏，不动用黑雾的情况下，这样一场打下来消耗还是很大的。
“呵呵呵，好，很好，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可你们五人的进步还真是不小，让老头子我刮目相看呐。”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锁匠笑着夸奖了一句，随后瞥了一眼远处几个还在尽职尽责盯梢的夜卫，悠悠说道：“好了，不早了，明日就是你们五个作为亲卫队统领走马上任的日子，回去准备准备吧。”
古寒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着锁匠躬身，继而朝着夜卫居住区的方向走去，锁匠就站在引风台上目送着古寒五人离开，直到五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慢慢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留下空荡荡的引风台在寒冷的夜风里沉默。
几个盯梢的夜卫又在台下等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跟着散了。这几天工作结束就被拎到引风台盯梢，这几名夜卫早已满腹怨言，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如今这最后一天终于过去了，所以这几位兄弟走得很是干脆，连头都不带回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有五个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返回引风台，进入了锁匠的小屋里。
五个人在并不大的小屋里，显得稍微有些拥挤，锁匠微笑着看着五人，说道：“呵呵，本来是想在引风台和你们说的，可是那些人实在是烦，也只好动用我这好几年没用过的地方了。”
说着，锁匠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工作台的边缘按了一下，在一阵零件咬合的声音里，整个工作台沉了下去，露出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锁匠握住把手，周身黑雾翻腾。
“咔啦啦啦……”
金属门在黑雾的作用下慢慢被拉开，里面有微微的亮光，平整的楼梯一直向下延伸。锁匠背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便先行进入门内，古寒五人紧随其后，当所有人都走进了通道之后，金属的大门又开始自动关闭，工作台也慢慢回升到原来的位置，空荡荡的小屋里，只有星光不断地从窗外流泻进来。
这个向下的通道并不长，众人仅仅走了一分钟左右就到达了尽头，通道的尽头也是一扇门，虽然看起来没有上面那扇门那么厚重，可是上面花纹繁复，精巧无比，正中央有一个大概男子手腕粗细的锁孔，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一众人在门前停下，锁匠慢慢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把足有手掌那么长的黑色大号钥匙，轻轻抚摸了几下，才将钥匙插入锁孔，正三圈，反两圈，精致的铁门应声而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
“唉，多少年没来这里了，还真有点怀念呢。”
锁匠一边喃喃着，一边走进门中，身影随后也消失在黑暗里。片刻之后，门里的黑暗渐渐被白色的光亮驱散，古寒五人走进室内，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大概有四个引风台大小，十几米高，天花板上刻着简单大气的纹饰，纹饰的中央悬吊着一口古朴的大钟。
四周是向上的阶梯形状，阶梯最高的地方离天花板也只有大概两米的距离，正中央放着一个和引风台差不多大的六角形擂台，擂台大约高一米半，六角形的每个角都立着一根柱子，那个大钟正悬在擂台上方大约七八米的高度。微微有些破损的擂台，加上四周由低到高的阶梯，中央泰然不动的大钟，一股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只要站上了那个擂台，就站在了整个世界的中央。
锁匠一跃而上，回头对着尚在呆滞中的几人一甩手，悍然说道：“愣着干什么，上台！”
此时的锁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往无前的气质，加上这样的环境，五人只觉得心中一震，狂霸的战意就像燎原的星火，引燃了周身的每一滴血液！
身形错动，五人尽数上台，将锁匠围在中央。锁匠面不改色，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哈哈哈，好！来吧，不必留手，若是能让我吃得亏，有你们的好处！”
眼下的情形就算是没好处，这一架古寒他们也是一定会打的，现在离开？不好意思，我的心，我的脑，我的血，我的骨，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不答应！
黑雾，奔涌的黑雾将五个人连成一体，下一秒，疯狂！山呼海啸般的嘶吼穿过时间和空间，激荡着每个人心里汹涌澎湃的战意！
战！战！战！
/
是谁，是谁！
竟敢在黑夜里，等候黎明，
你可知，因为这厚重的，冰冷的黑暗，
你才有，
连我也看不透的，诡异，狡诈，阴险的，透明身影（吴殇）
你才会
把黑暗揉在脸上，把死亡拢在袖中，呵呵，化影易形（荆离）
你才能
用你那可恶的喉咙，唱一首腐烂的夜曲，颠倒众生，魂牵梦萦（莫莲）
你才能
拾起亡者冰冷的白骨，一道敕令，百鬼夜行（九妖）
还有你，还有你！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一人倾听，
已知的，未知的
过去的，现在的
永恒的，消逝的
真实的，虚幻的
都在你那该死，该死，该死的记忆里，即将苏醒！
/
背叛者！统统是背叛者！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在这鲜血，死亡，绝望交织的纯黑命运里，
永——不——安——宁！
/
“轰！”
擂台上，荆离和吴殇早已消失，黑雾凝聚的尖刺和白色的寒光重叠在一起，把锁匠的退路一一封死，莫莲和九妖一个紫芒如刃，一个白骨成锋，清冷肃杀之中带着绝世的魅意，袭向擂台中央。
锁匠安然站在原地，黑雾在身边形成了坚固无比的防御，把所有攻击尽数挡在外面：“哈哈哈，如果你们只有这种程度，可别想着赢我！”
言语间，黑雾流动陡然加速，九妖几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不仅仅是身体，似乎连着心跳，思维，甚至血液的流动都开始变得迟滞，攻击也不复刚刚的威势。擂台中央的锁匠微微一笑，本来用作防御的黑雾化作无数漆黑的锁链，闪电般地攻向四人。
“就是现在！”
锁匠闻言一愣，四人？不对，应该是五个人！
“吽！”
头顶的大钟不知被谁狠狠敲响，重重叠叠的音波混杂着充满苍凉的呓语荡进了锁匠的耳朵里：“有锁就有钥匙，没有钥匙的锁，是不存在的……”
“咔！”
下面四人身上的束缚瞬间解开，凌厉的攻击铺天盖地地朝着中央砸去。然而，就在几人的攻击快要触及锁匠的身体的时候，锁匠周身的气势却又是一涨，潮水一般的黑雾直接把所有的攻击化于无形。随后，黑雾收敛，露出一脸满意笑容的锁匠，在他的左手手背上，有着一道带血的伤口。
古寒从上面的大钟里一跃而下，冲着锁匠一躬身，恭敬地说道：“锁匠前辈，我们五人出手没有轻重，还请您不要见怪。”
锁匠摆摆手：“哈哈哈，有什么好见怪的，如果你们没打赢我，现在可绝对不是一道小伤口那么简单。”
荆离轻声说道：“如果您一开始就出全力，我们可能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
其余几人听了，也都默然点头。刚刚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就像极速前进中毫无防备地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只要那种感觉再多一秒，不，半秒，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死亡一个结果。
锁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呵呵，怎么，受到一点挫折就开始自怨自艾了？以你们的天资，到了我这个年纪，实力必然不在我之下，而且啊，即使是我，刚刚都没能发现古寒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嘿嘿，不错，真不错。”
五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自惭形秽，荆离刚刚也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而已。这一番对战下来，大家也对自己的能力极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日后无论是遇到夜鬼还是夜卫，心里都能有一个大概的胜算。
“锁匠前辈，以您现在的实力，对付个七字鬼应该不在话下吧？”古寒试探着问道，毕竟这关乎一个人的实力底线，一般是不会有人轻易透露的。
不过锁匠似乎完全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带着五人走到擂台边缘坐下，看着古寒说道：“你小子还真瞧得起我，你知道七字鬼是什么样的存在么？”
五人同时摇了摇头。
锁匠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也好，反正你们这个亲卫队迟早得和夜鬼打交道，老头子我今天就给你们说道说道。”
古寒不禁直了直腰杆，虽然夜鬼他见的也算不少了，但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有关夜鬼的详细信息。
锁匠看五人都露出一副专注的神色，心下满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夜鬼的成因，就是黑藤大量地钻进了普通人的身体，磨灭了原来的意识，使宿主变成一种只知道杀戮的生物，对吧？”
五人点了点头，这些算得上是常识，可以说是人人皆知。
“但是，有一些意志比较坚强的人，在被黑藤侵入的过程中，自身原本的思维并不会完全湮灭，而是会留下那么一丝，这一丝意识并不能夺回身体的主权，但是却能让夜鬼变得比其他完全被黑藤侵蚀的夜鬼强上很多，这就是咱们所说的一字鬼，二字鬼甚至三字鬼。这一丝残留的意识必然是死者生前最为看重，最难以割舍的人或者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一丝意识的残留，一字鬼往往比普通夜鬼更加人性化，还能够操纵黑藤，而不是被黑藤操纵，黑雾也更加凝实强悍。”
听着锁匠的话，古寒不由得想起黑雨城覆灭之后王柱和明昭在平民区遇到的那个由孕妇所化的二字鬼，她口中说出的两个字，正是“宝宝。”想来，在那个女人心中，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她最难以割舍，最放心不下的人了吧，即使自己变成夜鬼，都要时刻挂在嘴边。
锁匠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古寒，问道：“小子，你想到什么了？”
古寒慢慢抬起头来：“执念。”
锁匠目光一凝：“不错，就是执念，执念越重的人，变成的夜鬼也就越强，但是，在转化成为夜鬼的过程中，也就越痛苦。”
一直没说话的吴殇此时抬起头，看着锁匠问道：“然后呢？”
锁匠黯然一笑，说道：“呵呵，其实，夜卫也是一种夜鬼，只是咱们作为夜卫，植入的黑藤少，才能够完全保留自己的意识，并把黑藤的力量据为己有。所以啊，对于夜鬼有效的，对于夜卫，也都有效。”
五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大家都明白锁匠话里的意思——夜卫的实力，是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来强化的。
锁匠慢慢抬起头，眼中显出一丝怀念：“增强夜卫实力的方法，第一，在首次植入黑藤的时候，直接植入多段黑藤……”
说到这里，锁匠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莫莲，至于有没有人注意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就是不间断地用各种东西来刺激自己，炎热，寒冷，战斗，伤痛，甚至是死亡，只要是能够给自己带来痛苦的，都可以。”
锁匠说完这一点，古寒不由得响起了城里的安云，现在这个时节已经是非常冷了，井下的水如果没有专门的人来维护都要结冰，可是安云依旧穿着那一身单薄的红色旗袍，还有萧狂和丫头，看来，他们也是知道这个方法的。
“第三，在已经植入黑藤的基础上，再次植入黑藤。”
看着五个年轻人有些惊异的表情，锁匠微微一笑：“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这很容易让自身掌握不了黑藤的力量从而出现失控的情况，除了这种方法，活藤入体也尽量别去尝试。”
最后这一句是冲着古寒说的，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古寒活藤入体的事，说出来也无所谓。
古寒苦笑着挠了挠头，这实在是，说来话长。
锁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好了，不早了，明日就是你们五个作为亲卫队统领走马上任的日子，回去准备准备吧，这次是真的，以后切磋还是放在引风台，老来这里容易让人怀疑，我可不想自己这宝贝地方被他们给知道了，哦对了，顺便和你们说一声，你们亲卫队负责出城探索遗迹，探索的时候尽量挑金属的东西，小到电池，大到汽车什么都可以，还有衣物和一些其他日常杂物，当然了你们要是能扛一节夜轨车厢回来就更好了。”
五人相视一笑，站起身来朝着锁匠一弯腰，随即转身离开，留下这个老人独自站在斑驳的擂台旁边。
“唉，老弟啊，我还是把你的经验传了出去，你不会怪哥哥吧……”
苍老的叹息，在空荡的决斗场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