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的刀

小刀不是件兵器，小刀只是一名铁匠。

　　因为年纪在一众学徒中最小，长得又是矮小孱弱，还给他的师傅徐大刀做过几年儿子，便被师兄们唤作了小刀。

　　小刀倒是有过一个文邹邹的名字，只是时间久远，叫着又甚是拗口，这些年再也没人提起过。就连他的师傅徐大刀平日里都只是“小刀，小刀”这般唤他。

　　虽说是名铁匠，可像打铁这种气力活，小刀却做不来的。

　　平日里他主要就是负责招呼一下客人，算算账什么的。偶尔师兄们忙不过来，他也会在一旁拉拉风箱，添添柴禾。

　　这一日，铁匠铺里没什么生意，小刀独自一人在柜台前坐着。

　　被这春日的暖风一吹，小刀犯起了疲乏，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铺子里走进来了一个落魄的刀客。

　　说他落魄不仅是因为他的衣裳破破烂烂，一脸的胡须肆意的生长着，把半张脸都盖了下去，更是因为他的刀!

　　刀是刀客的门脸，再穷困的刀客都会尽量让自己的刀看起来光鲜亮丽，锋芒逼人，这样才能有生意可做。

　　但是这个刀客的刀不仅看着黢黑，没有丝毫光亮，更是断做了两段。

　　这刀客怀抱着两截断刀风风仆仆地就闯了进来，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眼见铺子里就一个半大小子，便对他喊道：“哪个是徐铁匠？”

　　想这刀客知道徐铁匠铸刀功夫了得，奔波了数日赶到了徐铁匠的铁匠铺，特地来修复断刀。

　　小刀看来人一脸凶相，目光凛冽，他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便怯怯的说了句：“师傅在后院休息，客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请他出来。”然后扭身就去寻徐大刀了。

　　片刻，徐大刀踱步走到了这铺子内。

　　这徐大刀虽不曾习过半点武艺，十数年来却也见过不少江湖成名的侠客。他见来人虽是落魄不堪，但眼眸中却神采奕奕，便料定此人绝不是凡夫俗子。

　　于是徐铁匠不做多想便应允了他，唤了小刀去将断刀接过交与他的师兄拿去修复。

　　但是来人却坚持要徐铁匠亲自为其修复断刀。无论小刀如何劝说，来人都不肯松口，甚至不肯把断刀交给他触碰。

　　其实近年来徐铁匠已经很少亲自锻刀了，多是小刀的一众师兄在为客人锻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已经很少有人能拿得出让徐铁匠心动的筹码了。即便如此，江湖中人对这位于偏安一隅的徐家铁匠铺依然是趋之若鹜。

　　不过今日到恰巧是徐大刀爱子徐元财的生辰，他心中高兴，便依铁匠铺的规矩让来人谈谈能拿出的筹码。

　　原来徐家铁匠铺有一条规矩：

　　现金不足者可以用等价之物来抵做锻刀的费用。等价之物可以是金银首饰，传家宝物，地契房契，甚至是刀谱剑谱，武功秘籍。

　　其中，徐大刀尤喜武功秘籍，虽然他不曾习过半点武艺，但是他一直都有一个侠客梦。因而只要有人能拿出秘籍交与他抄出一份副本，便有可能换来一柄他亲自打造的宝刀。

　　因为小刀是铁匠铺内为数不多的上过私塾的人，抄写秘籍自然也成了他份内的工作。

　　刀虽然对刀客非常重要，但秘籍更是武林人士的立命之本，初时刀客们很少有诚心拿出秘籍来换刀的，多半交与徐大刀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

　　好在徐大刀为人实诚，对愿意拿出秘籍的江湖侠客多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而且秘籍也只是拿来抄录个半日，抄完之后自会原封不动的返还，如此一来，渐渐地也得过一些不错的秘籍。

　　而且小刀在武学上委实有几分天赋，几年秘籍抄下来，他虽不曾按照秘籍习得一招半式，却对里面蕴含的道理了然于胸。因此对秘籍的档次一眼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慢慢也鲜有人敢拿次货来蒙骗了。

　　刀客此时闻听徐大刀松口，也是明白了徐大刀的意图。

　　但见这刀客犹豫再三，似乎做了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稍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羊皮古卷来，徐大刀随手接过，随手翻看了一番。

　　只见古卷封皮已是残破不堪，打开之后约莫两尺见方，里面全是一些拗口难懂的文字，甚至连半幅图像都没，完全不像是以往看过的秘籍的样子。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把古卷转手又递给了小刀，让小刀再辨别一下。

　　小刀伸手接过，大致浏览了一番，也渐渐有了疑惑的神色，但他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古卷。

　　徐铁匠看小刀竟是入了神，就唤了小刀几声。

　　眼见小刀依旧没有任何反映，他便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欲回绝这断刀客，他却瞥见了那断刀的断面。

　　那断刀的表面虽是黢黑不堪，但那断面却隐隐有金光流动，不似一般之物。念及此人对这把断刀如此爱惜，他料定那刀必是宝物。

　　于是徐大刀便指着来人手中那短的一截断刀说：“我不要这劳什子秘籍，秘籍我有的是，那半截长刀我可以亲自帮你铸成一把新的，但你要把那另外那半截留下，你觉得可行吗？”

　　闻听此言，来人面色渐渐愠怒，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丝杀气。但是片刻之后，又面色如初。

　　他幽幽的道了一声：“如果你真有这般本事，给了你又有何妨？”

　　言罢，便把断刀递给了徐铁匠，然后从小刀手中扯过那羊皮古卷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