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蛋
徐砚和赵煜掰了。
可惜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两人之外，就再无他人，只因两人之后这一整天都没产生什么交集。只是过去几日徐砚都会刻意绕到实验室这边来探望教授，今日却没来，叫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疑惑。
不过实验室这几天正忙着，这点小小的疑惑很快就被人抛到了脑后。
“队长，第二架无人机返航了，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蛋！”齐磊进入中央控制报告道。
“通知实验室那边。”徐砚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便继续与基地安防系统的维修人员低声交谈，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奇了怪了。
队长不是一向喜欢找着借口就去实验室看人么？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冷淡？
“还不去？”徐砚眼角余光发现他还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探究和迟疑，便加重了语气说道。
实验室这三个字几乎与那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叫他听到就心烦。
“哦，是。”齐磊晃了下脑袋，队长忽然切换到以前的严肃模式，还真是让人有点不习惯了。
他通知了实验室那边后，便去了消毒室，用密封袋将未知物种的蛋包裹起来，抱着它往实验室走去。
来交接的人是教授身边那个性格十分活泼的助理，两人说了会儿话，齐磊的眼神便瞟向了赵煜那边。
教授清瘦的背影看起来挺忙碌的，但齐磊总觉得队长的情绪变化跟这人有关，这怀疑来自于他的直觉和经验，虽然这两人表面上看来没什么，但昨天还如胶似漆，今天就各自忙碌起来。
这就很不对劲了。
自从发现异形之后，实验室有哪天不忙的？
“还有什么事吗？”高明明在他耳边说道，齐磊打了个马虎眼，站在实验室里没急着走，而是思索着问道，“教授今天情绪如何？”
“问这个干嘛？”高明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很正常啊。”
“跟昨天比呢？”齐磊问道。
“一样？”高明明被他一通反问，搞得有些满头雾水，回答时便带了些不确定。
“难道是我多心了？”齐磊自言自语，自从和校花前女友分手之后，他就一直单身，不过在全员单身的队伍中，他却一直自诩是情感专家，时不时地便要把过往的光辉历史拿出来炫耀一番，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深深地感觉自己已经看不懂恋人之间的感情变化了。
“哎呀，母胎单身二十六年的人谈起恋爱果然叫我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都看不懂了。”他摇了摇头，在心中感慨一番后，就告辞离开了实验室。
高明明听了他的话却是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教授来，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教授对他们严厉了许多。
他的脸上虽然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可是眼神却莫名叫人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高明明偷窥了几眼就被抓了个现行，教授温和地看着他，轻柔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高明明心虚不已，大脑分析出对方这平淡语气背后的危险，不由自主就把齐磊给出卖了，“是齐磊副队长，他刚才问我......”
“是么？”教授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对高明明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高明明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嚷着回答，他终于知道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了！
实验室内似乎安静了许多，沉闷了许多。
“.......杂质淤积，怀疑是异形粘液，已经拿去实验室那边验证了。我们的地下水系统连接在冰原中，虽然升级到了最高防御模式，但如果被异形发现了出入口并进行攻击，它们完全可以利用粘液的特性将我们的水道网络堵死，系统虽然能够自动检修，然而一旦到达阀值，就只能另想办法，我们得做好准备......”维修人员将平板放在徐砚面前，复杂的地下水道系统纵横交错，靠近北面的十二条出入口都被标上了红点，那是杂质淤积的地方。
在系统自动检修之后还能淤积到这个程度，情况已经不能不被重视了。
徐砚思忖道，“这些地方根本没有观测到异形出没，怎么会突然淤积这样大量的杂质......我会先派几只维修机器人过去看看。”
确定好巡检方案后，徐砚在平板上签了字，目光落向中央控制室那巨大的光屏中，很熟练地就找到了实验室的区域。
他并不是特意要看某人，只是异形占据的位置太大，太吸引人注意，而那个人刚好在异形前面工作着。
画面放大了一些，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与往日根本没什么差别，就连与人说话时唇角也依然是含着笑意，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温柔和善的好人。
他看起来对昨晚的事无动于衷。
徐砚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揉捏着指关节。
心脏在胸腔中缓缓地跳动着，爱与恨都不再纯粹，它们混杂着那些复杂的情绪，愤怒、伤心、失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薄膜，将他的情绪都包裹，凝固成一张异常沉默的面具。
就这样过了两天，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氛太过明显，连基地中最迟钝的人都能发现他们俩的关系出了问题。
“队长，你和教授......”齐磊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徐砚冷冷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就连那双柔和明润的眼睛也覆盖着一层薄冰，根本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唉，你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失恋了啊。”齐磊小声地说道，却被徐砚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反驳，这就是默认了。
齐磊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肚子安慰人的话到了真正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反而是掉链子了。
“咳咳，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干巴巴地说道，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这基地一共就多少人啊，要美貌与智慧并重，还要超过教授......他都说不下去了。
“那什么，初恋这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要掰的，就当是积累经验了，等回了地球，我给你介绍几个更好的对象！”他挠了挠头，终于挤出了几句安慰的话语。
不过这话一出，徐砚的眼神就更冷冽了，默默地盯着他，直看到齐磊承受不住，想要打哈哈含糊过去，才说道：“你是训练量太少，还是想要出任务了？正好工程部那边在全面检修地下水道系统，你去那边帮忙。”
“我说错什么了？”齐磊委屈巴巴地说道，他一点也不想钻到地下那狭窄又复杂的管道里去啊！
初恋。
呵呵。
徐砚在心中冷笑一声，手中的平板咔嚓一声蔓延出裂纹。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徐砚将坏掉对的平板随手丢进办公桌抽屉里，“进来。”他说。
高明明在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快速地说道：“未知蛋类胚胎的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教授请您去实验室一趟。”
天哪。
为什么要我来传递这个消息！
高明明在心中崩溃的呐喊着，把两个刚刚分手的人硬凑在一堆简直要人命，他们俩的气场一个比一个可怕。
“我知道了。”徐砚淡淡的说道，神情平静得很。
他站起身对高明明说道：“走吧。”
“呃，现在去？”高明明脑壳抽了一下，傻乎乎地问道。
“不然呢？”徐砚的语气简直是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通道中，高明明的背脊不自觉就压了下去，虽然极力地想要忽视背后的人，但却根本做不到。
芒刺在背。
明明人家什么也没做，但他就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像背后跟了头吃人的老虎。
真可怕。
失恋的人真可怕。
高明明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挨到了实验室，高明明立刻大声喊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溜走了。
赵煜转身看向徐砚，无视他冰冷的脸色，唇角勾起笑的弧度。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一点。”他自然而然地吩咐徐砚，语气也是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徐砚瞥了他一眼，沉默地走到试验台边上站定，打定主意不跟他多说一句话。
“无人机带回来的这颗蛋已经检测出基因序列，与我们实验室捕捉的异形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相似度，也就是说它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物种。”赵煜往徐砚身边走近几步，将3D基因模型拨弄着面对徐砚。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急不缓，手指无意中从徐砚手背上抚过，轻缓微凉的触觉叫徐砚立刻收回了手，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赵煜像是一无所觉，手撑在桌子上，偏着头看他，“我跟詹姆斯交谈过，一号基地的异形基因序列与我们基地的这一只互为同源，可以确定它们的外形形状虽然不同，但属于同一物种，而新发现的这颗蛋应该是盖亚星的另一土著生物，从此前的视频中可以得出结论，异形与该生物应该互为天敌关系，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由于我们对该未知生物的孵化条件所知甚少，所以需要完全模拟它的发现地环境，那要么是该生物的巢穴，要么是异形的巢穴，它们将这种生物的蛋运回了自己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