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口污言秽语的父亲,孙礼被骂得怔住。
孙家虽不如在江南时显赫,可在经历变故后仍是官宦人家,孙礼从小又苦读圣贤书,鲜少涉足市井,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
孙珏因吃鸦片染上毒瘾,被孙文成送到房山庄子圈了一年多,接触得都是农户奴仆。他端着大爷的架子,却无人应和,最后为了每日饱饭,只能与佃户奴仆混迹一处,种田掏粪,学的粗鄙起来。
他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得倒是痛快。
见儿子敢抬头看着自己,想着儿子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自己考到三十岁也依是举人,如今连举人的功名也革了,孙珏看他就越发碍眼起来。
他随手拿起炕边的小方凳,就冲孙礼的脑袋砸下来。
凳子将到孙礼身上时,孙礼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拦住。
“碰”的一声,凳子砸在孙礼的胳膊上,真是痛彻心扉。
孙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孙珏看着手中折了凳子腿的凳子,眼神闪烁。
不是想起父子血缘的牵绊,而是想起父亲孙文成对长孙的重视。
孙珏晓得,自己闯祸了。
不是睡了儿子房里丫鬟的错,而是下手伤了孙家前途最好的子孙。
他很是心虚,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可是想到自己为人父,别说管教儿子一下,就算要打死他,又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挺了挺腰身,底气又足了,怒气冲冲地道:“逆子,不过是侥幸过了翰林院考试,就当自己是个玩意儿,忘了根本,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原本看在你读书还算用功的份上,要给你说门好亲,没想到你翅膀没硬,就敢忤逆亲父,没了人伦!别以为是长孙,就当自己当成个物儿,明日休了那不贤惠的妇人,看你还端什么嫡长孙的谱儿?”
他越说越激动,想起自己当年丢官后,被妻子逼迫别居之事,咬牙切齿看着儿子,跟看着仇人一般。
手臂上的疼痛,使得孙礼冷汗直流,可看着这名为父亲的男人的唱作俱佳,孙礼却忍不住笑了。
“哈哈!”
“哈哈哈!”
他早知父亲品行不佳,可是身为人子,即便不去亲近这个父亲,也不过是避而远之罢了。
现下,他却觉得深深的厌恶,只觉得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是他父亲?
这虚伪败德、是非不分、无耻至极之人,竟是他的父亲!
这一刻,孙礼只想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自己会不会以后也成这个样子?
看着儿子狂笑不停,状似疯癫,孙珏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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