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人口众多,乃是这天下间市民文化最流行的地方,其民富庶而好享乐,闲暇之余,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除了这些娱乐项目外,在街巷酒肆里,也常常活跃些一些俳优、侏儒,在席间做些表演,以此来博得食客捧场,也顺便帮酒肆招揽生意。
大多数俳优的表演,多为调谑、滑稽,甚至自虐自丑之事,他们会一边击鼓边歌唱,在案几上翻跟头逗人发笑,后世出土的“东汉击鼓说唱陶俑”,就是这群人的写照。
但这群人中,也有些异类,他们并不视自己为低贱的倡优,以齐威王时的淳于髡为榜样,靠嘴皮子吃饭,在酒肆里讲故事。故事虽取材于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但也有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古事,比如《晏子使楚》、《淳于髡智劝齐王》,齐人很是爱听。
在临淄最热闹的庄、岳之市,便有家著名的酒肆,里面常年邀请一位名为“优绣”的俳优来坐台。
据说优绣曾是一位“小说家”的奴仆,小说家编篡故事,让他来讲,优绣越讲越好,名气传遍临淄。小说家死前,恢复了优绣的自由身,他便继续靠讲故事为生,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出现在这间酒肆。每逢此时,酒肆宾朋满座,优绣坐于中间,慕名而来的食客们将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今天是九月初一,也不例外,优绣个子才六尺不到,头上戴帻,两肩高耸,穿着一身小孩的深衣,却留着一个夸张的八字胡,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表情却十分严肃。
他坐在酒肆中央席上,扫视周围一眼后,用独特的大嗓门开始了故事……
“师旷乃是春秋晋平公时的大夫,为盲眼乐官,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小说家为他作了《师旷》六篇,今日我只谈其中《亡国之音》这一事。”
随着优绣侃侃道来,一刻后,故事渐渐接近了尾声。
“师旷奏《清商》时,有玄鹤十六只飞集堂下廊门之前;奏《清徵》时,玄鹤伸长脖子鸣叫起来,随琴声跳舞。晋平公见状大喜,起身为师旷祝酒,又问师旷,还有比这更动人的曲子么?”
“师旷说,有《清角》之乐,但必须德行深厚的人才能听此曲,君侯还不配,若是强听之,恐怕家国将有败亡之祸!”
“晋平公不豫,说寡人此生最好唯乐也,便强令师旷弹奏,若不从,则杀之!师旷不得已,取琴弹奏起来,奏了第一曲,有白云从西北天际出现,天地瞬时色变;第二曲,大风夹着暴雨,扑天盖地而至,直刮得廊瓦横飞,左右人都惊慌奔走!”
酒肆中本来多有议论之声,至此却都停了,为师旷的神乎其技而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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