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孔毓圻有些微微发愣的神情,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亦不再多言,低头啜茶,那老头却是轻声咕哝着道:“孔家先降闯戝,俟其事败,又率先进《初进表文》于满洲,毫无气节可言,如今又抬籍入旗,叫天下士子用哪只眼看文圣后裔?”
老头这话说的虽轻,但孔毓圻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又羞又恼,但他涵养极好,脸上未带出丝毫怒色,来茶楼之前,他就早有预料,会有难以入耳之言,既有心里准备,他自然也就能够泰然处之。
“三爷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中年人微微笑道:“举凡大家世族,皆有其生存之道,孔家能迭经朝代更替,屹立不倒,传承千古,自有其处世原则,岂能一味苛求,窃以为,孔家能够代代相传,延续至今,便是天下士子最大的福分,何必事事苛求?”
听的这话,孔毓圻顿觉全身舒坦,对这位中年人亦是刮目相看,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此子定会大有出息,天下士子要都能如此旷达宽厚,不仅是国家之福,也是孔府之福,略一沉吟,他才含笑道:“阁下如此通泰,适才又何以说孔家支脉抬籍不妥?愿闻其详。”
那人瞥了孔毓圻一眼,含笑道:“老先生倒是好兴致。”略微一顿,他才侃侃而道:“自世祖章皇帝顺治爷、太上皇康熙爷亲往曲阜举行视学释奠大典之后,孔家所受的礼遇与尊崇已是超越了前明,可谓是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主下嫁亦不过是锦上添花,旁支抬籍入旗犹如画蛇添足,有害无益,则自然不妥。”
孔毓圻听的暗暗点头,大清朝廷沿袭前明,对于孔家历来是养之以禄,而不任之以事,不能出仕,抬籍又有何益?抬籍入旗对于其他家族而言,或许是荣耀无比,于孔家却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若因此招惹骂名,实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如何才能让贞武放弃对孔家的抬籍?这可真是件棘手之事!为抬籍之事,三番两次烦扰贞武,必然引起他反感,此事既不能急,也必须善加诱导,让贞武主动提及才行。
京师内城虽然一片忙碌,但跑媒的却主要都集中在南、北两城区,东、西两城区虽然也能不时看到跑媒的身影,但大都是出入小街窄巷的下层旗人家里,迫不及待的忙着托媒提亲的大都是京师一般的小官小吏以及家境富足的富商缙绅,他们贪图的只是抬籍入旗,给子孙图谋一个出身和入仕的机会,提亲的目标自然也就是底层旗人的寒门小户,可谓是饥不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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