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蔓延,杂木丛生,鸟雀筑巢,鼠兔伏蹿。
南唐皇宫曾被宋兵纵火焚烧过,又废弃许久,现今房屋大多坍塌,残留的断壁上,还能看见刀斧痕迹。
想到繁华一时的南唐就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方天定不禁心有所感。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壮美江宁府。望旧都,意踌躇。伤心南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卢襄立刻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百姓仁义,真乃仁义无双。”
这马屁显的有些刻意,让刘韐很不屑。
虽然方天定必然会被册封太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没登基呢么,开口叫太子好么?
于是,刘韐说道:“太子殿下,这地方只有些地基了,宫禁还修在这里么?”
仔细勘察一番,方天定道:“重新选址吧,实在不行就在城外建宫禁。”
南唐皇城不但残破,而且被民宅侵占了许多,与其费力气拆迁,不如另行择址。
毕竟,皇宫建设耗资巨大,能省一点拆迁费总是好的。
两人躬身领命。
刘韐被调来负责建国筹备,卢襄作为府尹协助。
这两个人能力都不错,想必不会有纰漏。
两人继续奔忙,方天定回到了方腊行在。
方腊招手道:“来的正好,我等正因为国号犹豫不决,大郎可有意见。”
方天定问道:“诸位可有意见?”
在座的都是有学问的,有刘民生,胡安国,蒲文英等人。
胡安国乃是刘民生邀请而来编撰字典的,来了看到义军兴盛,半推半就投效了。
他精通《春秋》,所著《春秋传》成为后世科举士人必读的教科书,又著《资治通鉴举要补遗》一百卷,《文集》十五卷。
其文学造诣,不在刘民生之下。
就国号问题,大家已经争执了许多天了。
从大军开到江宁府就开始争执,到现在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国号事关重大。
中国乃是国名,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这在明朝之前不容反驳),秦、汉、唐等则是国号。
要建国者,须确定国号。
对此,三人各有己见。
蒲文英认为义军起于清溪县,提出了“清”这个国号,又因东南属于吴越,或可沿用吴越两个国号。
胡安国根据循谶语义原则提出了“元”,取《易》中的“大哉乾元”,元为首,为刚。
刘民生则认为方腊实际发迹于摩尼教,又因为摩尼教别称明教,方腊乃是教首,或可定国号为“明”。
看到三人争得面红耳赤,方天定不由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嗯哼。”清了清嗓子,方天定说道:“我军兴起,实乃上应天意,故改江宁为应天府,是为京师。
既然上应天意,当如日月普照,泽批苍生,便定国号为明吧。”
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根本没有征求三人的意见。
方天定又道:“国号既定,年号便以黄帝诞辰确定,全称黄帝历某某年,简称黄历某年,此年号通用,我国不灭,年号不改。”
“善。”方腊颌首,道:“如此方便不少,省得儿孙胡闹,三天两头改年号弄的人头晕。”
年号这玩意,基本每换一个皇帝就要换。
有的皇帝屁股一拍,会换许多个年号,比如赵佶,就用过建中靖国、崇宁、大观、政和、重和、宣和六个年号。
神经病吧?知不知道老百姓头多大啊?
所以,方天定直接定黄历,一劳永逸。
皇帝和太子都同意,其余人自然只能接受。
方天定又道:“我封王,便为燕王吧。”
自己给自己封王号的,从古至今也就方天定一个了。
然而没人觉得不妥。
方腊的存在感,实在不强。
胡安国点头,道:“古燕地所在,便为辽国中都,若不想做个有名无实的王,须得打到辽国不可。”
刘民生道:“从王号可知太子大志矣。”
除了两人说的,还有一层意思。
后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燕王朱棣。
朱棣的成就,不比汉武帝唐太宗差多少,方天定也想借此勉励自己超越朱棣。
方天定继续说道:“除了国号,年号,还要国旗,便以“五星出东方则利中国”,定五星红旗为国旗,以为标识。
还需军旗,军旗便以刀剑与犁为主,意“用刀剑开拓犁田”。另外,国歌军歌你们再议。”
三言两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方天定说道:“各位,诸事繁杂,容不得扯皮,当定则定,从速从简。”
在怎么从速从简,方腊举行登基大典也要一个月后了。
登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宫、车驾、衣冠都要一一制造,各部旗号、印信必须齐备,中枢官员任命更是让人头疼。
没有个把月,根本搞不定。
好在方腊身体不错,也还等得起。
刚出了房门,叶贵走了过来,说道:“太子,皇后娘娘召见。”
义军上下的状态转换很快,虽未称帝,却已经改口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说的方天定母亲邵氏。
方腊忙,邵氏也不清闲。
作为后宫之主,邵氏也要接见安抚各将官的女眷。
方天定见了邵氏,行礼问安后,落座。
邵氏道:“大郎,你父虽然年纪颇大,身体还是硬朗,有人劝我为他纳些嫔妃,你觉得如何。”
方腊已经七十一,真的是老人了。
只是骑的烈马,提的大刀,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这给了一些人错觉,他们觉得可以献女儿上位,所以来劝邵氏。
于是便有了邵氏的话。
方天定道:“娘,何人进言给父亲纳妾的?”
纳妾,这个词本是平常,然而用在这里却很严重了。
妾,不如奴仆,只是财产,毫无权利。
嫔妃可不是妾。
见邵氏不说话,方天定继续说道:“爹七十有一,身体硬朗,乃是因为不爱女色的缘故。
色乃刮骨钢刀,若是沉迷进去,父亲这年龄也撑不了两年。
如今天下未定,儿子要在外征战,父亲坐镇中枢,父子齐心,内外无忧。
若是父亲有恙,内部平生波折,说不得要坏了大事。”
方天定这话是真心的。
目下义军不过占据东南之地,远远说不上高枕无忧,以后的南征北战少不了。
方天定可不想被繁琐政务牵绊住了手脚,还是沙场征战来的爽快。
这样的情况下,方腊当然是活的越久越好。
邵氏叹道:“只怕有人说为娘善妒。”
“任凭别人说,只要爹不说,尽皆无妨。”方天定用一句话斩断了方腊的性福生活。
“便如此吧。”邵氏叹了一句,又道:“大郎,你可有中意的姑娘?算算,你也有二十九了,平常人家,你的孩儿也该不小了呢。”
老方家传统晚婚,方腊四十岁那年吃了嫩草,娶了十八岁的邵氏,生了方天定、方亳、方百花三个儿女。
方天定前期忙着操练个人武艺,后来又帮着方腊管理摩尼教,一直没来得及说亲。
眼看要做太子了,东宫空虚可不是好事。
储君事关国本,若是方天定登基了还没有儿子,内部难免生乱。
只是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低头不语。
邵氏又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宫中不能空着,我便替你挑选几个吧。”
方天定回道:“但凭娘做主,只是太子妃须得我确定。”
“可以。”邵氏应下,又道:“替你生了儿子的,便是太子妃!”
说了家事,邵氏又道:“眼看皇宫建造,宫内须得许多宫女,我欲从烈属中选择那些不改嫁的,同时把那些孤儿接进宫中培养,你意下如何?”
方天定愕然,他倒没想到邵氏能有这番见识。
甄选宫女,可是劳命伤财的活动,除了少部分想借女儿幸进的,百姓大多都不情愿。
用烈属充任,既可以免于滋扰百姓,也可以解决烈士遗孀的生活问题,真的是一举两得。
如此两便的事,方天定如何会不同意。
又说了些筹备的杂事,方天定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