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秋已过，选定的世家女子该入宫了。

　　这日，枫叶飒飒，萧萧黄叶，晴空一鹤排云上。

　　暖春和初夏一起从殿外进来：“娘娘！”

　　沈风眠将均匀完整的桂花糕装进食盒里递给忍冬：“等会儿送到勤政殿。”

　　又接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做好这些，才抬起头：“进宫的新人都安排妥当了？”

　　“嗯，按着娘娘吩咐，都妥帖了。也已经告诉了她们，今日不必来拜见娘娘了，明日再过来请安。”

　　“好，你们都下去吧。”沈风眠端起一盏茶，凑到嘴边，袅袅茶香中还沾了自己手上的桂花香。

　　“忍冬，带上桂花糕，本宫去见见陛下。”

　　“是，娘娘。”忍冬的语气听来有些惊喜。

　　到了勤政殿，沈风眠觉得自己这一趟似乎来的并不是时候。

　　文妃带着莞公主在里面，哦，不，如今不是莞公主了，是长宁公主，中秋那日，陛下赐了“长宁”给公主做封号。

　　既然文妃在里面，沈风眠也不欲进去，遂将桂花糕给了王福，转身准备回去。

　　不料王福却拦住了沈风眠：“娘娘，不如先站这儿等等吧，奴才着人进去给您禀告一声。”说话间，王福已经使了眼色让身旁的小太监利落地进了殿内。

　　一转眼的工夫，那小太监便出来了：“皇后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进了殿，沈风眠益发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殿内之中，父女天伦之乐，言笑晏晏，自己进来，的确突兀了些。

　　文妃见着沈风眠，连忙抱了长宁公主起身请安，她今日穿了一身荷色如意纹的衣裳，娴静犹如花照水。

　　沈风眠浅笑颔首，朝着赵縕华坐着的方向盈盈一拜：“见过陛下。”

　　“起来吧。”沈风眠还低着头，看不见赵縕华的神色。

　　文妃已经让出了赵縕华对面的位子，沈风眠却是微微一笑，将桂花糕摆到桌上：“臣妾今日做了桂花糕，给陛下送过来，糕点已经送到了，臣妾告退。”

　　文妃难得抱长宁公主来一次勤政殿，赵縕华也愿意见，沈风眠觉得自己还是不打搅了。

　　文妃正准备行礼恭送皇后娘娘，不料赵縕华开了口：“皇后，你先留下，朕还有事同你说。”

　　沈风眠定了定，抬头望着赵縕华，柔和的秋色映在他脸上，倒是和平日里并无差别，只是那双眸子却若秋水一般，澄澈且明，不同于往日的深邃不见底。

　　文妃见状，带着长宁公主告退了，临走之前似乎还有些不舍，想来是还没来多大一会儿工夫。长宁公主趴在文妃肩上，水汪汪的眼睛瞧着沈风眠，忽地笑了，上次沈风眠抱过她，她大概还记得。沈风眠心底一软，小孩子果真可爱极了。

　　“你也喜欢长宁吧。”温和的声音兀地响起，沈风眠这才察觉自己还杵在赵縕华面前站着。

　　沈风眠侧过身退后一步：“文妃生的漂亮，长宁公主和她一样，又极可爱，臣妾是很喜欢。”

　　听着这句话，赵縕华一笑，起身立在沈风眠面前，极近，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沈风眠领口的金线暗纹。

　　赵縕华垂在宽大袖摆里的手臂动了动，几乎就要将沈风眠拥进怀里，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风眠，既然你也喜欢公主，那暄儿都已经三岁了，你什么时候再给他生个妹妹，嗯？”

　　沈风眠垂下头。

　　“你也生的好看，我们若生了女儿，也一定极为漂亮。”

　　……

　　“陛下……”沈风眠从赵縕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咳几声，走到赵縕华身后：“陛下，尝尝臣妾送来的桂花糕吧。”

　　赵縕华眼底眸光暗了暗，却还是依言转过身拿起一块桂花糕，黄白分明，厚薄均匀。

　　赵縕华倒是没先急着吃，只是含笑看着沈风眠：“皇后每日只是差忍冬过来送糕点，今日怎么自己亲自过来了？”

　　“陛下不喜欢甜食，所以桂花糕少放了糖，味道可能会差一些，怕陛下不喜，责罚了忍冬，所以臣妾便亲自过来了。”

　　原来只是怕侍女受罚。

　　赵縕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桂花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油润不腻，入口不涩，吞咽酥滑，合着桂花的清香，的确很好。

　　“这桂花糕可是皇后亲手做的？”赵縕华的语气隐隐含了希冀。

　　“不是，”沈风眠温婉一笑：“臣妾只是嘱托她们少放糖，却并不是臣妾亲手做的，臣妾没有这样好的手艺。”

　　“皇后实在是谦虚了，你怎么会没有那样好的手艺呢？”沈风眠这句话着实谦虚了，她小时候经常在苏州，苏州糕点十之八九皆会，做的精巧细致，味道也不输苏州名厨。

　　赵縕华将剩下的半块桂花糕放回青瓷碟里：“桂花糕少了糖，的确不太好吃，下次皇后还是做海棠糕吧。”

　　海棠糕是沈风眠最拿手的糕点，她为赵縕华做海棠糕，从不放糖，按理说海棠糕少了糖，应该和桂花糕一样不讨喜的，不过赵縕华却很喜欢。

　　“忍冬。”沈风眠唤了忍冬进来，将桂花糕拿了下去，又想起赵縕华适才说同她有事说。

　　糕点也吃过了，该说正经事了。

　　可看赵縕华这样子，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