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我是想给小老板买串儿的,想了想,小老板的牙似乎还需要再长长。嘿。”一通没任何作用的解释,王不留跟了上去。
“嗯。”问鬼卿一笑。
他老子的,王不留都看出他不信了。
还是宛童好糊弄,笑了笑,“小仙儿,咱俩先走,去占个摊位儿去。”
小仙儿撒了问鬼卿的手指头,带着宛童挤开人群跑了过去。街角处,小仙儿抢着跑到石凳上头一屁股坐下了,又翻了个身,直接抱住了石凳子,占了位置。
“哼,又是她!”一上了年纪的妇人牵着她四岁的儿子,没抢到好位置,转身溜到树荫底下卖菜去了,坐下时还不忘狠狠白了小仙儿一眼。
“是不是要和本小仙儿打架!”小女人冲她凶了句,拉了拉脖子上的弹弓。小男孩怯生生的往母亲身后躲了躲,上一次就是小仙儿把他给揍了。宛童也挤了出来,笑着在石凳面前把背篓放下。
街角人不是很多,专门留给一些租不起铺面的小贩来摆摊,竹篾片和破凳子也是谁抢到谁用,用完放回远处留着下次再抢。卖些便宜的萝卜白菜,土豆山药的,还有卖一些给小孩子的耍货,也有卖假古董的。
地段不佳,有几处石凳方便休息,又在大树下,遮阳挡雨,算是小贩子争着要抢的地方。上头也没标着名字,谁抢到就是谁的。
宛童和小仙儿抢食似的一溜烟跑了,王不留转身看了眼晶莹剔透的小红葫芦。
“走。”问鬼卿刚说,就被旁边的路人撞了一下,差一点儿摔倒。王不留点点头,跟在他身边,顺便防着他又被人推倒。
宛童和小仙儿早已经摆好了自家的摊位——到街角那儿抢了竹篾板和两条破凳子,铺了一块儿布,将雕的小东西全摆了出来。
“二公子,这边!”宛童招了招手。
摊位都是宛童在守着,问鬼卿坐在后面的台阶上,开始从背篓里拿出木块和小工具刀开始削木头。小仙儿坐在低下第一级台阶上,依着问鬼卿精瘦的小腿儿一手抱着,脑袋嗑在膝盖上也守着小摊。小腿儿真好看呐,王不留靠在树干上,盯着距离问鬼卿不远的一处黑暗狭长的夹巷,外头地上有一枚旧铜钱。
脚有些痒了,王不留活动了下脚踝。
一只兔耳朵从问鬼卿的虎口露了出来,王不留心里刺痛了一下,他害怕兔子。堂堂的杀二代花老虎王不留,居然会害怕那种小东西,他笑了笑,转过头去。身体往树的背面一靠,后背滑了下去,直接坐到地上去,胳膊放在膝盖上,看风景,发呆,混日子。
摆地摊可不是王不留的风格,缺钱直接去抢来得更快。
问鬼卿雕刻的时候从来不需要预先勾线或设计,拿着木头看也不看直接下刀,凭着感觉雕刻,若是刻坏了,直接扔了就好。
“娘亲,我想要只小老虎。”一个小男孩指了指,街角的东西比较便宜,这些小东西往往会讨小孩子喜欢。
小仙儿一溜短腿奔了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要哪一个,都是一文钱。”小仙儿说,旁边的问鬼卿充耳不闻,低头沉浸在手上。宛童也跟一个摆设石像一般。
那位娘亲警惕的瞟了一眼问鬼卿,见了放火烧她家房子的邻居一样。
“快去拿,拿了就走,赶紧的!”妇人催了小孩一句,盯着问鬼卿,如果问鬼卿眼皮动一下,那妇人肯定跟见了偷菜的野猪一样抄家伙扑上去。这东西若是换到里头的铺子里去卖,肯定会贵几倍。
她在这里买东西,是不得不。
小孩指了指,要一只老虎,小仙儿拿了那一只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先要钱。
妇人不耐烦的丢了一文钱过去,小仙儿才把小老虎递过去。
“走走走!”母亲是直接把孩子拽走了,生怕多待一刻就染上什么脏东西。
王不留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兔子,兔子,兔子。问鬼卿已经雕出了两只耳朵,现在正用锉刀修着表面。他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修长的食指,按在破旧的刀面上,一下一下修着。自然,柔顺,一卷一卷的刨花纷纷掉落,跟下了一场花雨。
王不留想起了母亲,拿着笨拙的木刀,却能舞得优雅,就像拿着细细的花针在布面上点出花儿一样。
小仙儿又卖出了一只小王八,攥着钱立马回到问鬼卿身边,熟络的扒到问鬼卿的大袖子里钻进半个身子,把两文钱放到里头的深兜里。
“小仙儿渴了吗?”问鬼卿放下了手里的半成品,理了理狗啃刘海。
“嗯嗯。”小仙儿站在问鬼卿面前,接过了问鬼卿递过来的小王八,抬起头喝了一会儿水。从王不留的视角看过去,这一幕极为美好,小小的孩子举着小王八,站得笔直,王八头尾刚好和问鬼卿高挺的鼻梁顺成直线。
直线上有两人温柔相对的眼光,睫毛带着微光,线下有问鬼卿好看的嘴唇和下巴。一圈柔软的绳子将两个人美好的衔接在一起。
多好啊,王不留心里却猛的抽了一下,又开始闭上眼睛想那两只兔耳朵出现的过程。
喝完了水,问鬼卿拿了两文铜钱给小仙儿,小女人点了点头,原路跑了回去。
“王不留!”他是被小女人叫醒的,王不留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小仙儿正双手举着一根糖葫芦放在身体的正前方,一脸见祖宗大爷的慎重。
大狐狸让小狐狸给自己买糖葫芦去了,受宠若惊惊惊惊呐。
小仙儿没等王不留拒绝,低下头开始把手里的糖葫芦扎到王不留正前方的地上——上……上香?!
因为扎不稳,小女人直接跪了下去,真像了。
扎完跑了一半,小仙儿又跑了回来,用力揪了上头的一颗果子拿了跑回去。
王不留看着双腿间那根揪歪了的糖葫芦,背后一凉,吸了下鼻子看过去。
“给殿下哥哥。”小仙儿把带着糖浆的山楂递给了问鬼卿,又钻到他的大袖子里把那文钱放了进去。
“甜,该小仙儿吃了。”问鬼卿笑着把咬了一口的果子递给了小仙儿。小仙儿看了一眼上头的牙印,才接了过来,坐到他身边继续抱着他的小腿儿。
“该死的。”王不留不知道骂谁,扯了地上的糖葫芦吃着糖皮——他不喜欢吃酸的,吃糖葫芦也只是吃外头的一层糖浆,但是直接吃糖的话王不留又不乐意。
小仙儿吃完了糖葫芦,问鬼卿给她擦干净了手和嘴巴,又继续雕着兔子。
窄巷前有人掉了一枚钱,王不留的脚实在闲不住了,反手把红红的一串山楂扎在了大树底下,随意逛了过去,顺便还摸了一把宛童的小发髻团子。
轻轻的踏了下去,脚跟还没有压下去,一只小肥手就下去抓了钱出来,吹了吹灰。
居然败了,王不留还没有失手过,心头一阵刺痛。
“王不留是不是要打架!”小仙儿盯着王不留的那只脚,差点儿就踩到本小仙儿了。
“哼。”王不留一转头,便看到窄巷口又有一枚旧钱,他大方过去捡了揣到腰上的钱袋子里。
“里头还有!”小仙儿一指,王不留看到里头还有两枚旧钱。还有……三个堆在一起的黑影,和一群在半空中绕着的苍蝇。
王不留感到一丝不妙,吼道:“问小仙儿回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转头会看到问鬼卿的脸——他见过表情最多的一次,王不留心头似乎又被狠狠的抓了一把。
“里边不干净,不去了。”王不留低声道。问鬼卿却颤抖着走了进去,王不留知道他会进去,但不知道自己没有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