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黛靡在前面疾步而走。
十方在后面紧跟,“姐姐,你等等我啊。”
黛靡并没有回头。
“姐姐,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显是贺立业不想让他大徒弟过于下不来台,这才把事情给冷处理的,再怎么说,人家毕竟是一家人,咱们是外人,而且……”
十方话没说完,黛靡就停下脚步,十方好悬没一头撞上去,也赶忙停了下来。
黛靡转过身来,满面怒气。
“方才我被韩毓颜羞辱,多谢你为我出言化解,我感激不尽,但我请你帮我,并不是让你帮我解这些毫无意义的围,而是让你帮我查出真凶,难道你就这么怕吗?”
“怕?怕什么?我有什么怕的?”十方反而被黛靡给问的糊涂了。
“一个好坏先生,就把你吓的六神无主,还说不怕,贺立业要冷处理,你也拱手听命,你是怕他追究你泼了好坏先生一身脏物呢,还是怕他之后不给你那一万贯钱?”
“我……”十方被黛靡说破了心思,登时哑口无言,原来,黛靡并不是因为方才红鸾的事情生气,还是因为之前好坏先生的缘故。
十方一脸尴尬地说道:“这件事的确怪我,如果当时不是我胡乱摔了通灵珠,说不定姐姐你真的已经抓住红鸾了。”
黛靡本来气呼呼的,但听十方这么一说,也愣道:“你也认为方才的红衣女人就是红鸾?”
十方点点头,“同一时间,又同时伤在右手,还都是烫伤,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当时姐姐遇到的必是红鸾无疑。”
“既然你知道她是红衣女人,为何方才你不站在我这边,据理力争,就算贺立业有心维护,但只要你能拆穿她的谎言,当着这么多人,他贺立业和蒋毓技恐怕也无话可说,昨日你连贺立业杀死刘妈的事情都能看穿,我不信你识破不了红鸾。”
“姐姐,红鸾刚才那套词儿毫无破绽,我只是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何况还有蒋毓技那确凿无疑的证词,我如何拆的穿?”
黛靡听十方这么一说,却面露愤然之色,“蒋毓技真是色迷心窍,那红鸾来历不明,他却为她不惜当众欺瞒,我就不信,他要真知道贺夫人被红鸾做成了血傀儡,还能如此维护于她?”
十方却摇摇头,“姐姐,我想蒋毓技可能并没有撒谎。”
“没有撒谎?”黛靡更是一愣。
“是的,虽然蒋毓技并不知道贺夫人是被杀死的,但方才杨毓成已经说了,一个红衣女人夜入木坊,还把他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从蒋毓技的表现来看,他事先应该并不知情。”
“而且又见到贺立业摆出这么大阵势,要捉拿夜入木坊的红衣妖怪,明显将矛头指向红鸾,蒋毓技其人精明干练,颇有心机,就算他再喜欢红鸾,但如果知道红鸾夜入他的房间,意图不轨,我想他必会有所迟疑,但方才他已经知道这些,却毫不犹豫说红鸾的确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才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那如果蒋毓技没说谎,难道红鸾会分身术不成?据我所知,天下万千妖怪里,可没有一个会分身术的。”
“分身术倒不至于,但必定是红鸾用了什么办法,让蒋毓技误认为她从未离开别院,甚至从未离开蒋毓技身边左右,如果不揭穿这个谜团,想要拆穿红鸾的谎言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她用了什么办法?能让蒋毓技如此认为?”
十方摇摇头,“这一点儿我也没想通,所以方才才没有轻举妄动,但有一点,姐姐你能否确认红鸾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黛靡很肯定地说道:“红鸾定然不是人,方才我抓住她的手,发觉她根本没有任何脉搏跳动的迹象,一定非妖即怪。”
十方脸色微微一愣,“这倒是稀奇了,那她来贺家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目的?那还用问,当然是杀人了,贺夫人不就被她做成血傀儡了吗?”
十方摇摇头,“姐姐,方才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红鸾和贺夫人之死可能并无关系,她一是没有作案的时间,二是也没有杀死贺夫人的动机,而且她是妖怪,恐怕也并不会做傀儡。”
“没有杀死贺夫人的动机?”
“是啊,如果真是红鸾干的,她的目的何在?无外乎报仇或者和蒋毓技合谋,要夺取贺家家业这两者,如果是报仇,既然她都能夜入贺家悄无声息地杀人,又何必要跑到苏州去刻意接近蒋毓技?如果是和蒋毓技合谋,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做个血傀儡呢,毕竟蒋毓技继承的是傀儡木坊,血傀儡一旦传扬出去,就算蒋毓技得到了木坊,也对其极为不利。”
黛靡听十方说的有理,也不禁面露疑惑,“的确,如果她真是为了替尹婆婆报仇而来,那必定针对的是蒋毓技和杨毓成,但她都能和蒋毓技结伴而行,下手的机会多的是,不可能到如今还没动手,那她又夜入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我的疑问,但我想,她既然有意接近蒋毓技,来到贺家,必定有特殊的目的,只是她并不是杀死贺夫人的真凶。”
黛靡这才长出一口气,胸中的怒气也随之而散,哼了一声,“原来你脑子还算清楚,我方才还以为你见了她的美色,也和蒋毓技一样鬼迷心窍了呢。”
十方先是一愣,抬头见黛靡虽然冷着脸,但眼中全是笑意,也知道黛靡是开玩笑,一时心情大畅,忍不住回道:
“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就算她长的再漂亮,也是个老女人,哪能和姐姐你这般的豆蔻年华相比?就算我鬼迷心窍,也只会因为姐姐而不是她啊!”
黛靡本来怒气尽消,但一听十方这般说来,登时又眼眉一立,“你说什么?我平生最恨贪淫好色之辈,我本以为你好心帮我,是因为江湖道义,同道相帮,却没想到你是心存不轨。”
十方一看不妙,吓得赶忙说道:“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顺着你的话随口一说,可真没坏心思啊。”
黛靡冷眼望着十方,“你当真没有心怀邪念?”
“当真没有,真的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十方连解释带比划,手忙脚乱。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但今后你再说这等疯话,我绝不容情。”
等黛靡离去,十方一个人傻呆呆站在原地,“这不是你先开的口吗,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唉,我也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我是真的没有存心调戏啊。”
十方垂头丧气进了门,诹取赶忙飞过来,一脸焦急问道:“怎么样,抓住那个笑面傀儡没有?”
十方一声不吭,仰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诹取一看十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猜到事情不妙,便落在十方旁边,出言劝道。
“你昨天自己不也说了,真凶心思细腻,狡猾多诈,肯定没那么容易抓住,一次失败不是还有下次吗,只要你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查明真相的。”
“……”
十方依旧是一语不发,诹取也着急了。
“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也跟我说说,你是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或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都是你那馊主意,说什么马粪能降木妖,结果一点儿用也没,不光妖怪没降到,我的脸还被丢光了。”
“没用?不可能啊,牛马以草木为食,腹中酸液能侵蚀溶解草木,是木妖木怪的天然克星,怎么可能没用?”
“对木妖木怪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泼的是人,也不是什么妖怪?”
“啊?人?你不会是泼了混元教那小姑娘一身稀马粪吧?”诹取虽然语气惊讶,但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要泼的是她,现在还能回得来吗?我泼的是那个傻子好坏先生。”
“好坏先生?你没病吧,没事你泼他干嘛?”诹取已经乐的笑出声来。
十方没好气的瞪了诹取一眼,这才把经过简要地给诹取说了。
诹取实在忍不住,在床上笑的是来回翻滚不止,十方气不过,上去一把抓住诹取的耳朵。
“你有完没完,再笑一下,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给绑起来,把你扔到床下面去!”
诹取好半天才强忍住,“好好,嘻嘻,我不笑了,只不过你也太没用了,一个傻子,你有什么好怕的,哈哈!”
“连你也这么说,黑灯瞎火的,那个傻子穿一身红衣,带个开刀像,那种情况下,谁能不怕,这能怪我吗?”
“就算是个人都怕,但你可是走畦人,本就是和怪物打交道的,如果你自己都怕,还怎么降服怪物?”
“我才当了一天的夜提刑,害怕也不是受我控制的,哪能说不怕就不怕,我就不相信姓张的就从没有害怕过!”
“老头儿怕不怕我不清楚,不过我也曾经问过老头,有没有见过让他害怕的怪物,老头说当然有,但害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尤其是和凶残的怪物对峙之时,生死一线之间,如果满心都是惧怕,就意味着你还没有动手,就已经死了,所以走畦人最先要克服的就是恐惧之心。”
“说的容易,我要是能控制得了,也不会差点被吓死了,对了,那姓张的是怎么克服恐惧的?”
“老头倒是经常说,恐惧来源于内心,而内心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就比如笑面傀儡,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怪物,才会害怕,所以要想不怕,就要先克服未知。”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要如何做到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都是听老头说的,老头儿也没说如何能做到,我哪儿知道?”
“那你不全是废话吗?”十方失望不已,又躺倒在床上,再次双目发直。
“这个啊,恐怕只能靠你自己,不过我想留给你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凭我多年跟老头儿的经验来看,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是真凶来试探你和混元教的小姑娘有多少斤两的探路石,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下一件血案了。”
诹取突然面色凝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