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之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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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谦诚道别之后，他们三人便一同踏上了去柳州的船只。
叶秋鸢沉溺于与挚友相别的悲怀中，便很是沉闷，白轻茉又纠结于叶秋鸢的突然共行，也很是沉闷，唐祈安见她们二人如此，便也跟着有些沉闷起来，一人坐到船头吹冷风。三个沉闷的人十分沉闷的坐了一路的船，终于来到了柳州。
直到下船那一刻，他们才不禁被柳州的繁盛所感染，从沉闷的心情中解脱出来。
柳州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后得了皇帝修河道的恩惠，当地商人狠狠抓住了这个机会做起了盐业，柳州才迅速发展起来，不过几个月便与从前天差地别。
不过柳州最出名的还不在此，而是一条让男人听了都腿软的花巷。
这条花巷顺着河道从城东直贯穿到城西，每时每刻门前都是招揽生意的姑娘，莺莺燕燕，灯红酒绿。
花巷间还素流传有一句话。
“僧入花墙误寻芳，笑作伊人裙下郎。”
说的就是花巷中那座不得不谈的寻芳楼，以及寻芳楼的花魁——妙伊人。
当初寻芳楼在竞争力极强的花巷之中几乎要倒闭时，妙伊人的出现力挽狂澜，重新让寻芳楼成为花巷首屈一指的青楼，再无楼可与其相争。传说但凡是男人，只见过妙伊人一眼的，都好似被她勾了魂魄去，心甘情愿的在她身上一掷千金。
“什么是花魁？”白轻茉托腮好奇地看着掌柜的问道。
“就是青楼女子中的头牌。”唐祈安低头淡淡道。
“祈安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白轻茉有些疑惑地看着唐祈安略有绯红的双颊。
叶秋鸢见了，也捂嘴笑了笑。
白轻茉此时便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不过，如今的寻芳楼，可比不得月前了。”
掌柜的一声长叹，让唐祈安三人都提起了听故事的兴趣。
一个月前，寻芳楼花魁妙伊人突然失踪，楼主柳娘托官府找了整整半个月都无迹可寻，最后官府虽放弃了，柳娘却未放弃，豪掷五十两黄金，但凡有人能寻回妙伊人，这五十两黄金便属于他。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唐祈安突然开口，让叶秋鸢吓了一跳。
“你确定吗？”
唐祈安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赶路需要这五十两黄金的盘缠。”
白轻茉不知他们二人为何如此为难，不过但凡是唐祈安的决定，她都是极力支持的。
因而她喊着要尽早去寻芳楼时，身边一同吃面的人都投来了含羞的目光。
他们离开面摊，准备在未入夜时尽早赶到寻芳楼，揭下那张寻芳楼门口的悬赏。
2
作为柳州第一青楼，仅热闹二字已难以形容寻芳楼了，纵然受了妙伊人失踪的影响，寻芳楼中依旧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客人，到处都是肆意欢笑的作乐声。
唐祈安三人方才踏进寻芳楼的门，一帮衣物轻薄的女子便接二连三的扑了上来，个个粉面带笑，朱唇皓齿，如蝶见了花一般将唐祈安团团围在中间，时不时将手中带着一股脂粉气的绢帕挥向他的脸，手更是毫不忌讳地在唐祈安身上摸来摸去。
“好久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了~”
“公子~来陪小青喝杯酒如何~”
“他看起来还蛮害羞的，指不定是个处男子呢！”
“诶！你可别和我抢生意！”
笑声此起彼伏，唐祈安站在中间躲无可躲，头有些眩晕。
白轻茉一阵暴怒，直接冲上前一把推开了这些黏在唐祈安身上的女子。
“离他远点！”
叶秋鸢不知何时，也已握着佩剑面色冰冷地站在了唐祈安的身后。
“第一次见到来青楼还自己带姑娘的。”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这些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唐祈安一把剑在那人话语刚落时便架在了她的颈边。
“嘴巴放干净点。”唐祈安冷言道。
“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被吓得腿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一看这阵势，旁边的那些女子也不敢说话了。
“我找柳娘。”
唐祈安说完，将手中的悬赏亮在她们眼前。
他方才说完，一阵脚步声便从楼梯之上传来，透过青绿色的帐纱，唐祈安望见了一位紫衣女子正探出身子向下观望。
那女子体态风流，面色端庄却又不失几分媚色，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光景，又让人产生她年方二八的错觉。
她只向下招了招手。
“带他们上来吧。”
这位便是寻芳楼的楼主柳娘了。
唐祈安三人共同来到柳娘房中时，他不免有些讶然。
虽身处青楼，但柳娘的房间却干净规整，房中的装饰也挑的清雅，时不时还能闻到一阵怡人的檀木香。
“无论是否能找到伊人，只要少侠出力，事后便能拿到一百两银子，作为酬谢。”
柳娘十分有礼地给他们倒了茶，推到了他们面前。
“我们想知道一些细节。”
“伊人是一个月前失踪的，那天未曾发生任何奇怪之事，入了夜之后，顾公子来点了伊人接客，尔后离开，离开的时候伊人还在房中，后来她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就再也没人进过她的房间。第二天，伊人就失踪了，直到如今。”
“为何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唐祈安问。
“这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伊人素来不习惯别人去打扰她，所以我也没有多问。”
“那个顾公子是谁？”叶秋鸢问道。
“顾公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名为顾九霄，他对楼中其他姑娘不感兴趣，每次来楼中就是奔着伊人而来，不过虽然如今伊人失踪了，顾公子也还会来此，只不过也不点姑娘，只想着要呆在伊人房中，说是睹物思人。”
“看来是个痴情种。”唐祈安喟叹。
“为伊人倾心的又何止他一人，不过像他这般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
“公子且说。”
“为何您肯为妙伊人做到这个地步？”
柳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眉眼寥然。
“你未曾见过寻芳楼从前的光景，便不能感受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不易。若是没有妙伊人，就没有如今的寻芳楼，当初她落魄时我收留了她，她为报答我一舞红遍整条花巷，若不是为了生计，谁又想身陷这烟花之地，过这种连自己身体都无法做主的生活。我多次劝她离开，她竟都回绝我了，她说还不够，她一定要保证我下半辈子能无忧度过，保证楼中所有女子的下半辈子都能无忧度过。如今她失踪了，哪怕是死了，我也要找到她的尸首，为她好好安葬。”
唐祈安三人听得认真，心中很是触动。
所谓天道无常，风尘有情。
大概便是如此。
他们离开柳娘房间，再看外头这些女子时，心中突然很是复杂。
“你们接了悬赏来寻伊人姐的？”
入定间，一个红衫女子突然上前问道。
“是。”唐祈安回道。
红衫女子有些半信半疑，叉着手面色不善。
“别不是来骗柳娘的钱的，来了多少人，我就没见一个是真卖力的。”
“姑娘放心，若是可以，我们一定尽力找到妙伊人。”
唐祈安眼珠一转，心中有些计量。
“敢问姑娘，妙伊人平时可与人起过争执吗？”
红衫女子立刻有些气恼。
“像伊人姐这样好人，谁会同她置气！”红衫女子说的激动，突然又眉头一蹙“不过那日我倒是听到顾公子同她在房中吵得很是激烈……”
“顾九霄不是倾心于她吗？”叶秋鸢觉得有些奇怪。
“也是了，顾公子平日里将伊人姐捧在手心，连大声同她说话都舍不得，那日也不知怎的，我在门外听得都吓人。”
“你听到什么了吗？”唐祈安追问。
“未曾呢……我虽好奇，也不是爱听人墙角的人。”
红衫女子一番话，但是让唐祈安有些怀疑起顾九霄来。妙伊人失踪前最后那一夜便是同顾九霄呆在一起，红衫女子又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楼中女子多数受了妙伊人恩惠，想害她的可能性不大，更别谈一心想寻回她的柳娘。
这嫌疑想来想去，便数顾九霄身上的嫌疑最大。
他们三人离开了花巷，便寻了一个客栈住下，入了夜，三人一同聚在客栈后院的一个小亭中。
“我还以为顾九霄是个痴情种，若妙伊人的失踪真与他有关，我倒是有些害怕他了。”
白轻茉趴在石桌上，有些疲累的揉揉太阳穴。
“也不一定是他，只不过如今他有最大的嫌疑，我们也只能由他入手。”
“我们如何入手？”叶秋鸢问。
“既然顾九霄每日都去寻芳楼，我们就先好好观察观察他，必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怎么观察？”
白轻茉歪头问道。
唐祈安嘴角勾起一阵不明意味的笑，让白轻茉和叶秋鸢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3
唐祈安看着面前的叶秋鸢和白轻茉，扶着一旁的楼梯肚子笑的有些抽痛。
所谓唐祈安的观察之道，乃是让白轻茉与叶秋鸢打扮作楼中女子，而他自己便扮作小厮混在楼中，是乃深入敌营，这样才能不打草惊蛇。
只是当她们二人穿上青楼女子的衣服，脸上画上极为浓艳的妆容时，唐祈安还是忍不住笑意。
“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叶秋鸢闻了闻衣衫上浓郁的不知名的熏香，十分嫌弃的搓搓手臂。
“祈安哥哥，原来你想的是这种坏主意。”
白轻茉也有些不满脸上扑得飞红的胭脂。
“你们若穿的不像青楼女子，顾九霄恐会生疑，只不过柳娘下手也太重了些。”
柳娘便在此时凑了过来，满意的看着经自己手而出的两个美人。
“时间紧迫，我也是胡乱打扮一番。”
她说完，余光瞥见门口出现了一袭熟悉的灰衫。
那人立定在门前，挺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楼中笼袭而来馥郁的胭脂香使他脸上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嘴角，亦勾起一副邪魅的笑。
“呦！顾公子！”
柳娘一见此人踏进寻芳楼，立刻赔上笑脸迎了上去。
“柳娘，几日不见你倒是又年轻了不少，不如……”他将手顺势搭在了柳娘的肩上，轻轻一揽，“今夜就由你来陪本公子如何！”
没等他身子靠过来，柳娘的羽扇故作用力打在了他的手上。
“没个正经！”
柳娘一边嗔怪着，一边将他从门口带到内堂中。
白轻茉在一旁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顾九霄，发现他与自己所想的痴情种的样子大相径庭，他本以为听着柳娘的描述，顾九霄应是那种带着些书生气的男子，妙伊人失踪了，他出现在此脸上应带着悲色才对。可如今她看到的顾九霄，眉目轻佻且含着笑，衣衫不整，一双桃花眼更是勾人，活像一个浪荡公子。她实在没法将眼前的顾九霄与痴情二字相连。
“与你想的不同是吗？”
叶秋鸢靠在她身边低声问道。
白轻茉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他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痴情种，但看他这幅模样，我倒是觉得他的嫌疑更大了。”
柳娘含着笑，一把羽扇在胸前不断扑动。
“今夜还是歇在伊人房中吗？”
“不。”
顾九霄突然抬手拒绝，他敛起了笑容，一双桃花目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白轻茉身上。
一袭白衣如瑶光泻地，樱唇欲起，娇容含羞，那明眸微眯着，深邃地像藏了万般秘密，目光款款，青丝依依。最令人魂牵梦萦的，便是那十步开外却依旧浓郁的茉莉香。
他眯着眼睛，几度确认面前的女子不是幻觉。
“妙！妙！”
顾九霄一边称赞，一边走到白轻茉身前拿暧昧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白轻茉。
白轻茉一时有些呆愣，不知该如何应对。
顾九霄转头看向柳娘，含笑伸手直指着白轻茉。
“今晚，我要点她。”
白轻茉细眉紧蹙，无助地看着同她一般失措的叶秋鸢，以及……
以及站在不远处面色铁青的唐祈安。